而在非亲兄弟之间，诸如秦游与曹服、冯氏兄弟、高贲这种，虽不至于管到如此详细，但人生大事不可缺席，若高堂不在，可代父行事，教导责骂也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秦游早知漆娘有将这五个孩子托付给他的打算。

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既不知父，也不知母的事实孤儿。年纪半大不小，即便是最为年长的小三，也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而且身份尴尬，在山下又举目无亲。

于山寨中没有学到能够谋生的技能，反倒是脾气一个比一个暴烈。

若无约束教导，即便被救下了山，也过不上漆娘希望他们过上的生活。

自秦游觉察到漆娘这个意图后，其实已经慢慢将自己放到了以兄身份代行父职的位置上。

不就是给当哥哥吗？他现在当得可顺溜了。

但漆娘此时将条件翻到明面上来，明显是有些信不过他。秦游心中生出被人轻视小瞧的微妙不适来，但还是什麽也没话，只是立身等着受礼。

父母之爱子，则必为之计深远。

漆娘虽非这一排小萝蔔头的母亲，但这份爱重谋算之心并不亚于亲生母亲。

只是这个孩子……

秦游的目光在漆娘凸起的肚腹上定了定，听着耳边稀稀拉拉，称他为兄长的声音。

能为这些与她境况相似的孩子设身处地着想，费劲一切心思把这个孩子拉出泥淖的人，当真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此无动于衷吗？

但秦游此时没有机会思考这些了。

肩挑扁担，先顾着重的那边来吧。

为了不打扰漆娘安胎，秦游带着一溜孩子到了屋外。

“我是饵，届时会随大流一起去用饭食。所以你们有谁可以进伙房帮忙而不会显得奇怪的？”

视线在小四身上彙聚，然后小四也很自觉地出列，骄傲地将头仰得高高的，自秦游手中接过那一大包乌头。

“你们又有谁能偷偷下山，不被人发觉的？”

“我我我！”小七迫不及待跳了出来，头仰得比小四还高，不过很快又垂了下来，十分局促地搓着手，“可我溜得下山也不认得路，寻不到人啊。”

秦游并不接话，只是将头上的发带解给他：“无妨，你若下得山去，若能找到水，便顺着水走。假使遇到那些穿得不好，身上打补丁的人，就问他们可是来寻秦游的，把这发带递给他们看，再为他们指明方向就好。”

这话有些长，小七连着掰了好几遍手指，才记了个囫囵，然后便嚷着要去伙房再拿几个饼子，立时就要下山，顺带着把小四也给拉走了。

现在就剩下小三、小五、小六三个，但压力更胜往昔，三个人六只眼，六道仿若实质的视线，几乎要将他洞穿。尤其是小三，板着脸站在那的就像是一尊塔，压迫性十足。

秦游刚才看得分明，最应该开口叫他兄长的小三，一张嘴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

真是，把那两个不太聪明的送走了之后，这三个也不装了是吧。

他知道环境锻炼人，但没想到环境能把人锻炼到这个程度，五分之三远超平均程度的聪明。

这三个孩子现在的表现，已经表明他们猜到了漆娘的意图。

“小三小六，你们就陪在漆娘身边，保护好她。小五别急，你也有事干，到时由你给那处的守卫送饭食。等见到寨中火起，便将关在那处的女子尽数放出来与我等彙合。”

三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觉得秦游安排地很是稳妥，便点头应下。

小五想着不多时便有一场恶战要干，小四又是个心粗的，便自告奋勇要先去伙房中顺点干粮。

于是秦游身边就只剩下了小三与小六两个人。

起风了，卷起树叶，也吹干秦游手中的密密麻麻的汗珠。

秦游干脆直接双手交叉抱着头躺下，静静地将自己放空。

小三不住摩挲着自己的刀柄，想着自己提前到来的开胆试会不会顺利，很想问一句秦游是不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害怕，怎滴如此悠游自在。

但少年的自尊心让他没能问出来。

相较之下，小六就没那麽多顾忌了，直接问道：“山下的日子是什麽样的？”

山下的日子是什麽样的吗？这个问题秦游还真不好回答，出神地凝望了一阵天空，才仿若呓语般说道：“也许可能吃不饱穿不暖，但不用担心会有人强迫你们开胆试，半夜扣响房门求一夕之欢。我会让你们读书识礼，至于将来垦荒学艺，还是经商修武，就要看你们个人兴趣了。”

小六听了，便将自己小巧的手|弩拿了出来，对着秦游说道：“能让人教我如何制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