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杜涉拍拍胸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秦君，又去作甚？”双眼不离秦游的张阿第一时间跟了上去，防止暗处还有野兽窥伺埋伏。

“找接下来一旬的肉。”

又一刻钟后，秦游敲定了两个方向：“明后两日多带一帐人来，我教你们设陷阱。”

丰富的工具是没有的，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是没有的，所以就只能用点笨方法，卖一把子力气了。

人多，也是一种优势。

*

是夜，整个营地空前欢腾。

尽管秦游为了肉食能够持续供应，和防着衆人肚子里没油水，一下吃太多肉损伤肠胃，特意叮嘱向公这一餐只用半只羊，其余的肉用盐腌了再通过烟熏延长保质期，留着接下来几天慢慢吃。

但这已经足够让衆多力役们开心了。

羹是新米熬的，里头还有板栗和一块一寸见方大小的羊肉。谷物的清香、板栗的绵密，再加上弹牙油润的肉块，就是过年也没吃得这麽好啊！

他们此刻已然忘却了因为有人去狩猎，须将工作量摊到自己头上的不快。

如果狩猎队次次都能带回来肉，别说是帮着干一天活，就是早上给拧毛巾，晚上打洗脚水也成啊！

整个营地没有人说话，仿佛是被食物施加了魔法，所有人都顾不上说话了。一日繁重的劳动榨干了他们的体力，胃里好似长出了八只手，恨不得将碗和舌头一起吞下去。

听这响成一片的哼哼哧哧的声音，秦游忽然觉得自己养了一群猪。

连张阿这个见过世面的都未能幸免，只是吃相稍微好些。眯起了眼，用充当筷子的树枝夹起一块要比其他人碗中要大得多的肉，用门牙一点点撕下，咀嚼、吞咽。

秦游作为唯一一个能保持淡定的人，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心中先是生出几分自豪，最后却转为了无尽的悲凉。

并不是什麽好东西，却能産生这样的效果，归根究底，是从来没有得到过。

渐渐地，大口干饭的声音停下，秦游听到了有人在哭。

哭声还有连成一片，越来越大的趋势。

秦游听到了系统提示音，打开面板一看，统率威望值正在不断往上跳动。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话，但情感太过澎湃，话语又太过苍白，一时间竟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张阿这个场面人，他起身拍了拍那个已然泣不成声力役的肩膀，然后郑重跪地拜下：“若无秦君，我等不知几人生，几人活，而今却能饱食羊羹。

“生我等者父母，活我等者秦君！”

“生我等者父母，活我等者秦君！”衆人学着张阿的模样，一个接一个的拜下，仿佛离群的鸟儿终于回到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巢中。

*

成固县城东，一座占地甚广的府邸中。

陈卫一张脸阴沉得可怕，擡手将摆满了珍馐美酒的桌案掀翻，碗箸杯盘散落一地，令伏在地上的马凉大气都不敢出，十分想和地板融为一体。

刘讷死了，刘讷居然死了！还死得如此意外。

这个消息反複在他心中回蕩。

多半是秦游那个竖子下的手。不，肯定是他！那小子一穷二白的时候就敢对按刀威胁他，还把他派出去的轻侠给扒光了绑在树上，等着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傻了，高热三天，都没活过来。

如今对刘讷动手并不奇怪，倒不如说这样才像秦游。

宁折不弯，外谦实傲。

他没分给马凉半个眼神，怒气沖沖出了屋。

他不容许秦游再如此得意地活在世上！秦游活在世上一天，他心上的伤口就永远无法愈合。

上次与秦游对上，不仅失了宾客，让他沦为成固县纨绔圈子的笑柄。也挨了叔父一通训斥，自甘卑贱去找一个黔首的麻烦就算了，关键是还没赢，甚至差点把文远谋给牵扯进来。

这次又折了一个刘讷。虽然这家伙是厚着脸皮主动攀上来的，但孝敬着实是没少给啊。

陈卫想起了叔父的一句话：“老虎搏兔，亦尽全力。”

他要除掉秦游这个梦魇。

他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宾客：“去博亭，对胡品说，本君需要他效力的时候到了，让他一定要把信带到。”

那宾客也是知晓其中内情的，犹豫道：“少君，动那边的人，是不是要告诉县尉……”

话还未说完，就被陈卫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在陈卫仿佛要杀人的目光中，宾客不敢再耽搁，应了一声是后赶紧退下了。

陈卫闭上了眼，将心火缓缓压下。

愤怒浅白地露在外头，会让叔父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