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63)
作者:栖风念
他闭了闭眼,一脸无奈:“都是孽缘,姜眠……活泼大胆,言行直白,确实不同。他少时认準,心如磐石无可更改。微臣动了家法,他也不肯。”
皇帝笑一声:“阿越一向有主意,劝和打都没用,你是他父亲,就多为他操操心吧。”
“他不死心,就让姜家彻底断了念头——姜重山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厌她之人。”
这顾修远就不明白了:“但是……”
皇帝打断道:“姜眠的心弱之症不是还没第一次发作麽。阿越年轻,又是这一副端烈的刚直性子,遇上事,没轻没重的,谁知道会做出什麽没分寸的事。”
这话周太医连听都不敢听,把头死死低下去,恨不得连耳朵也捂住。
顾修远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沉声道:“是,微臣明白了。”
“阿越前途无量,你身为父亲要多多操心,莫要让他甩开污泥却沾髒了手,日后说不清楚。”
“是。多谢皇上垂怜。”
皇帝捏捏鼻梁,本想让他们退下去,忽然又想起来,对着周太医:“那宴云笺如何了?”
周太医忙道:“皇上,宴云笺乃乌昭和族人,筋骨体质本就非同凡响,他们天生战骨,有极其可怖的愈伤速度,加之内息深厚,也无性命之忧。休养这几日,倒比姜眠恢複的更快,破损的髒腑几乎愈合的差不多,折裂的四肢也都一一接正。”
皇帝望向窗外,沉吟良久。
“那就养着吧。”
“是。”
“给他正骨的人是谁?”
周太医恭敬道:“是许太医,皇上,许太医是正骨一科的圣手。宴云笺的骨节虽碎裂的厉害,但有许太医在,当是无妨。”
皇帝食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击,沉吟道:“许太医的能力,朕自然知晓,只是他年事已高,手上不稳也难说。宴云笺的骨头断裂的厉害,他也未必能複原如初,不甚接歪,也未可知啊。”
周太医笑道:“皇上,这个倒不必担心……”
他刚说出几个字,便无措地停下来,茫然看着皇帝陡然冷凝的目光。
皇帝淡淡道:“不必担心?确实,太医院鞠躬尽瘁,但这些心力该用到何处,自己也该有数才是。”
周太医额上沁出点点汗珠,语塞:“呃……”
同他一起立于台下的顾修远侧头看他。
缓声提点:“周院首,乌昭和族人本就站不直,行不端。什麽样的里子配什麽样的皮囊,本就不是什麽端方的君子,何必做出芝兰玉树的仪态,正好趁此断骨机会,给他一并修修。周院首和许太医自然明白。”
第26章 百尺丹心(五)
六月多雨, 尤其京都地处偏南,一入夏不是大雨滂沱,便是细雨绵绵。
宴云笺听着窗外沙沙雨声, 身体各处断裂的骨节钻心疼痛,而他脸上始终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痛苦神色。
他沉默听雨声很久, 用肩膀借力,一点一点从床上坐起来。
逶迤的长发垂至一侧,遮住棱角分明的一侧脸, 看上去多了几分易折的脆弱。
他双手并用,沿着左侧大腿一点一点向下摸去,直至脚踝, 又换右侧。
虽然这样透过皮肉摸骨极剧惨痛, 但他仍一言不发地默默做完,豆大冷汗沿腮边流过线条淩厉的下颌, 滴滴滚落。
骨头是直的。
宴云笺眉宇稍松,心中疑虑稍稍减了些。
他只学过文武, 并不太懂医术,只能用最直白粗暴的方法确认自己身体。
谨慎妥贴确认两遍,宴云笺犹疑地松开手。
“笃笃笃。”
谁进他的房间还会敲门?宴云笺侧头向门口:“请进。”
话落,门应声推开,宴云笺耳尖微动。
是姜重山。
他心中一凛, 撑着双腿下床欲要行礼, 却被姜重山轻轻按住肩膀:“不必多礼。”
他从旁边拎一张凳子放到床边, 抿唇坐下来:
“我过来看看你。你伤重, 不好好躺着,怎麽坐起来了。”
窗外雨声伴随姜重山的温和话语, 竟有种不真切感。
宴云笺低声应道:“多谢将军垂问,奴是……有些躺不住。”
“躺不住,也得养着,不能仗着自己年轻,身骨强健便大意,”姜重山这麽说着,目光落在宴云笺空茫的双眸上,心中起了猜测,“我见你原来多用布带覆眼,是不是畏光?”
“是。”
果然是宫中那毒所致,这却有些棘手。姜重山默然须臾:“我有数了,此事你不必太过忧虑。我来想办法。”
宴云笺低垂的头一下擡起:“请将军不要为奴操心此事。”
“你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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