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47)

作者:栖风念


他的手宽大而粗糙,捏着被子显得笨拙又小心:“阿眠,怎麽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姜眠整个人都傻了,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面前熟悉至极的高大身影,嘴唇翕动半晌,忽然仰头“哇”地一声哭了:

“你、你是……”

你是我爸爸麽?

她嗫嚅,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见她大哭,姜重山眼眶陡然一红:“阿眠,我是爹爹啊,你不认得爹爹了吗?”

爹爹。

不是爸爸来了,他是这个时代的姜重山,那个和爸爸重名的人。

可是,为什麽他和爸爸的长相一模一样?鼻梁上那颗痣的位置,和下巴上细小伤疤的走势都丝毫不差?

他的语气,他的神色,全天下再无第二个人会如此了。

姜眠屏住呼吸,试探着伸出手,她以为她只是跨越千年时光拥有第二次生命,虽然有了健康身体,但也有遗憾,她将爸爸妈妈封存在心里,对这里的父母并无太大期待。

但现在……上苍竟如此厚爱她吗?

姜重山毫不迟疑握住姜眠的小手,试探地将她揽在怀中,见她没有抗拒,才轻轻拍抚:“阿眠,爹爹以后不会走了,永远在你身边。你别生气,别不认爹爹好吗?”

他语气含着小心翼翼,姜眠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一旁姜行峥将手中托盘放下,温声道:“妹妹乖,那快唤一声爹爹啊。”

姜眠转头去看,唤她妹妹,这人定是姜行峥了。

她刚刚才将历史翻过一遍,但凡涉猎,都认真记下。姜重山之子姜行峥早年被流矢伤了筋脉,拿不得刀枪,只在父亲身边辅佐兵策,看起来有几分书卷气。

对上目光,姜行峥笑了,与姜重山道,“阿眠真乖,哪会不认父兄,我看是太过欢喜,才看着呆呆的。”

姜重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正想说什麽,忽听姜眠唤了句:“……爹爹。”

他惊喜垂眸:“阿眠,你肯叫爹爹了。”

怎麽不肯?姜眠仰头望他,不舍得挪开目光:“我刚才是太高兴了,才没有反应过来。”

姜行峥道:“还有大哥呢。”

从前自己是独生女没有哥哥,但这位哥哥温润如玉,气度清雅,姜眠很有好感。

“大哥。”

父子俩俱是笑了,尤其姜重山,他眉目舒展安慰喜悦的模样,让姜眠心里酸涩发紧,就这麽望着他。

姜重山心软至极,抱紧她:“阿眠,爹爹很想你,对不住,我再也不会让你吃这麽多苦了。”

他惦记姜眠的病,转身捧来药碗:“先把药喝了,你落水寒气侵体,现在还没有大好。”

喝过药,姜眠在这强烈沖击中稍稍缓过神,但还是舍不得挪走目光,看一眼姜重山,再看一眼。

“爹爹,我娘亲呢?”

如果这里的姜重山从容貌到气息都和爸爸如出一辙,那他的妻子……会和妈妈一样麽?

姜重山几不可察一顿,柔声道:“你娘近京身体不适,所以晚了几日。”

这神态语气,姜眠瞅瞅他,很明白:“你们吵架了是不是?”

姜重山顿住,侧头看姜行峥一眼。

姜行峥幅度极小地摇头。

姜重山回身:“没有啊,爹爹和娘亲从不争吵的。”

姜眠忍不住笑了,想了想,没有拆穿。

他们吵架什麽模样,她太知道了,这细节让她亲切感倍增,实在很难不期待这里的娘亲。

压下热切,姜眠问:“爹爹,大哥,这是哪里?我们不在宫里了吗?”

“嗯,那天晚上爹爹与你大哥进宫,正逢宫里大乱,说你落水……夜里你退了烧,爹爹就带你出宫了。只是这次回来的太急,还没打理好京中府邸,那暂不能住,眼下寄居在武义侯薛家。”

武义侯薛庆历,与顾越的父亲顾修远都是梁朝末年对时局影响深远的人物。

姜眠微微回想了下。

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之所以记得,是刚刚才看过——在宴云笺的生平中,是他政.治生涯较为浓烈的一笔。

此时正寄居之所的主人,武义侯爷,惨死于一场冤案。

宴云笺亲手做下的冤案。

分神想这些,姜眠才发觉有些冷。

姜重山默不作声将棉被往她脖颈处掖一掖:“阿眠,你什麽都不用想,皇上已经重罚了八公主,令她去国寺清修三年,无旨不得外出。只是,以后……”

他不说了。

“以后什麽?”

姜重山温柔弯唇,伸手轻轻刮了下姜眠的鼻尖。

父女之间的默契这麽快降在他二人身上,姜眠心中微寒。

她忍不住坐直,小声问:“爹爹,你知道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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