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417)

作者:栖风念


姜眠柔声道:“晚辈姜眠。”

“嗯,”仪华点点头,“过来让我瞧瞧。”

等姜眠走上前,她擡手轻轻拨开姜眠耳后浓密的长发,直至看见一处细浅的月牙形疤痕,才微笑道:“果真是你这小姑娘。”

姜眠疑惑:“这里……”

仪华道:“有疤。很小。”

“当年你才三岁,那人抱你来我处玩,你和当时勇安侯家嫡幼子打了一架。”

姜眠从未听过此等离谱之事:“我小时候见过您吗?还在您眼前……和人打架?”

“嗯。”

“我输了吗?”

姜眠摸摸自己耳后,隐约摸到米粒大小的痕迹,原来她都没注意自己这里有落这麽小的一个疤。

仪华看她一眼:“没输。你这一下是揪打人家时,自己不小心摔得。对方被你打的鼻青脸肿,到了夜里还啼哭不已。你赢了。”

姜眠瞠目结舌:这可真是……宴伯母。她记性真是好哇。

干笑两声,“伯母……我小时候……好像是有些任性的,不端庄了。但是现在不这样。”

仪华浅笑道:“你不是任性,是那个孩子欺负我的儿子,你和你父母一样,路见不平,总要出手相助的。”

姜眠惊讶:“欺负您的儿子……那不就是阿笺哥哥?原来我幼时就见过他啦?”

仪华在姜眠称呼“阿笺哥哥”时微微皱眉,重新打量一遍对面粉雕玉琢的姑娘,若有所思停顿片刻:“但也不过这一面,你年纪小,阿笺当时也发着高烧,你们应当都不记得了。”

但是她记得。

在那地狱中,她力量微弱,有时连宫女太监都无法抗衡。姜眠是为了保护她视若珍宝的孩子、挺身而出的人,这份深恩,她会铭记一生。

正是因为这刻骨铭心,她才更不能原谅她的儿子。

姜眠觉着新奇:她和阿笺哥哥的缘分,原来那麽早就开始了。正想再问问,仪华却似乎不想说了。另提道:“劳驾,可否写几个字给我看?”

她的话有些古怪,姜眠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当下不言,只是取来纸笔,默默写就。

字的内容与当日她传信给仪华的分毫不差。

仪华垂眸看着,目光有所松动,半晌失笑:“姜公书法一绝,你这个字……倒也能看出下过苦功练的。”

姜眠笔尖一顿:“……是,您这也算是夸我了。”

仪华微笑,周身清冷疏离的感觉渐渐消退,变得温和起来:“这麽看,交到我手上的书信,真是你亲笔所写,你又是姜家独女不假——所以你们一家的确平平安安麽?”

姜眠放下笔,走到仪华身旁:“伯母若是没有全信,怎会同意晚辈相邀动身来此呢?”

仪华道:“若此事为真,实乃一大幸事,我必要亲眼见证方才放心。况且真若如此,当年我的孩子背恩一事便有隐情,我自然要求个明白。”

她话锋一转:“但如若此事是假,那从这封信到你这个人,就只怕是他一手策划,妄图掩盖罪行,以求与我和解。他若真敢做出此等事……我也要有必要走这一趟,清理门户。”

姜眠心下一阵无奈:她总算是知道阿笺的刚直和倔强随了谁,他从小受这样一位母亲的教导,难怪生出那一副宁折不弯的脊梁。

幸好她先来见见,伯母的心思坦坦蕩蕩,根本没有想着藏。以阿笺哥哥的聪慧,从伯母开口,他便定能洞悉她的两层心意,被母亲这样揣度,他指不定要伤心成什麽样。

“伯母,阿笺哥哥长在您膝下,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他是什麽样的性格,您应当最了解才是,他怎麽会为了掩盖什麽,而编纂我们一家未死的谎言来骗您?”

仪华道:“是啊。我应当了解。我甚至认为,他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举。”

姜眠道:“他的确没有。”

“……什麽意思?”

姜眠便把一切来龙去脉细细讲给仪华,从他中毒,到毒发神志混乱,再到清醒后做的一切与遭受的痛苦。到最后她说:“伯母,您从来没有看错人,他一直都是您值得骄傲的儿子。只是那时候,他遭人暗算,才犯下那些过错。但所谓过错,也不能算在他的头上。那不是他的本心,您不要再责怪他了。”

仪华安静许久,或者说不是安静,而是呆怔。

好半天她茫然问:“……爱恨颠?”

“是。”

仪华喃喃重複:“一种能让人爱恨颠倒,认亲为敌的毒药……”

她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从来没有听过这世上还有如此歹毒之物……我不知道……我怎麽能想到……”

仪华一下子站起来:“阿笺他是、他是因为中了此毒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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