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304)
作者:栖风念
忍了忍情绪,他转身道:“爱恨颠毕竟是剧毒,您坐这,我想为您把把脉。”
宴云笺便坐下来。
张道堂尴尬,没看宴云笺的眼睛,他很清楚对方明白,自己不是担心他身体,而且担心这个毒有没有複发的可能。
他脉象强劲,略有虚浮,也是近日来休息不足的缘故,丝毫不见病态之意。张道堂一边切脉,一边在心中思量:原来少将军的脉也是他看的,这和之前没什麽不同,爱恨颠一毒一解,就从来没留下痕迹,难道此毒便如此神奇?还是真如姑娘所说,他张道堂就是医术不精……
想到这里,张道堂微微一怔,旋即一身冷汗。
当日……当日……
他为少将军把脉,姑娘追问还有无其他,他回答没有,姑娘便说他医术浅薄?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可能是吧,也许当时姑娘只觉少将军受伤深重,而自己说并无大碍,她不放心?
总归不该是知道了什麽……
张道堂想的心惊胆战,偷偷看宴云笺一眼,见他从坐下起,便一直是那一副平静的表情,连眼睫都没颤过一次。
——若他伤心大哭,歇斯底里,反倒还能提上一提,他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反而让他什麽都不敢说了。
张道堂缩回手,斟酌道:“自从在淩枫秋那里得知此事,我便翻看了高师父的记载,只不过他从医一道,对于毒经并不擅长,所以记载甚少。他的手书上记,此毒有很长的潜伏期,中毒之后与常人无异,只待时日催发孵化,便会……”
便会怎样,也无需他宣之于口了。
“只是……”
张道堂清清嗓子,声音越发低下去。
“只是什麽?”宴云笺慢慢开口。
张道堂犹豫。
宴云笺又问:“只是什麽?”
他每说一句话,那种怪异感就越重,不似活人,像皮囊包裹着血液与骨骼。不知哪一下轻轻一戳,会碎成一滩脆弱泡沫。
张道堂慢慢道:“只是,按常理来讲,此毒无解,终其一生也就如此了。不知您是有何奇遇解了此毒……以后还有无遗症,我便不得而知了。”
“嗯,多谢。”宴云笺轻轻点头。
屋中一时寂静,片刻后,宴云笺问:“淩枫秋如何得知我中毒之事?”
“这就太複杂了,”说起这个,张道堂语速才快了些,“当日也是巧的很,歪打正着终于明白淩枫秋的意思——他是对您……对姜家发生那些事有隐情要讲,只是他这般模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大急之下又会崩溃,所以只得慢慢来。他写在纸上的文字根本叫人看不出所以然,废了一张又一张。后来是範先生,拿着那些废纸推论研究,终于说出那毒的名字,淩枫秋拼命点头,我们这才知晓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宴云笺目光微转,向範怀仁的方向:“辛苦您了。”
这四个字,简直通透太多的辛酸,要如何踏足这里,如何由人接纳,又如何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所奉之主绝非狼心狗肺之人。此间苦楚,实在不能一言诉之。
範怀仁眼底微起水色,又大觉心痛:“公子实在不必客气。”
正说着话,后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时屋中都安静下来。
元叔走进里屋,一眼便望见屋中多了两个人。
看见範怀仁,他只当是空气,目光越过他望向宴云笺,周身气压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他为什麽会进来。”
张道堂站起来:“元叔……”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宴云笺走向他。空蕩蕩的衣衫随之晃动:“元叔……”
元叔上前一步,两人距离极近,他右手一甩,一把银质的小刀弹出,往前一递,毫不犹豫在他小腹上捅了一刀。
宴云笺丝毫未躲,生生受了这一刀,一丝鲜血从唇角流出,他擡手抹掉。
範怀仁眉眼一沉:“冯兄!在下一直敬你是个硬汉,请你理智些,我家公子他……老朽无法为其开脱,但看在他并非本心而是被人毒害的份上,请您手下留情。”
张道堂也道:“元叔您这是做什麽,您不都已经知道了少将军他是中了爱恨颠之毒吗?”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避讳不避讳了,“爱恨颠是顺着伤口进入肌理的,并非口服能导致,这就证明那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凡人如何躲得过?若不是为战受伤,也不会被人暗算于他了!”
张道堂咽了咽口水,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无奈:“元叔,我不是求情或什麽,我只是想说,此事……谁摊上谁倒霉,如果少将军真是丧尽天良之人,此刻他也不会这般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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