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23)
作者:栖风念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姜眠说到这一节,不自觉带了现代思维,“如果因为身份——哪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从来没有错。”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如珠如宝的长大,说起这些比同龄的孩子通透很多,“别人轻视你的出身,已经是不应当,如果你顺承他们的意思,也觉得自己不好,会让父母难过的。”
其实她年纪小,并不懂得什麽大道理,只是生长在新时代,在人人平等的思想下,随便说出什麽都会在这个腐败陈朽的王朝闪闪发光。
宴云笺微微侧脸向窗外,额前的碎发被夕阳镀上一层金黄的暖光,像日暮时分的神祇,不食烟火的透明感。
他说:“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姜姑娘。”
姜眠眉眼微弯:“那我就做第一个呗,这世上这麽多事,总要有人做第一个的。”
宴云笺低头,唇角轻牵微笑起来。
夕阳余晖中,他的笑容无双惊豔,如一幅静静的画卷。
姜眠喜欢看人笑,更何况是宴云笺这样笑起来姿容无双的养眼模样,仅仅是这样已经足以颠倒衆生,不知他双目完好,那双眼睛顾盼流光该是一副怎样景象。
她犹豫了下,道:“宴云笺,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姑娘请问。”
“你……你的眼睛是生了什麽病吗?”
她避重就轻,不提那个字,这份心思可怜又可爱,宴云笺温声说:“姑娘,我的眼睛已经瞎了。”
“会好的,”姜眠立刻道,“这都是暂时的,你别难过,我帮你想办法,你以后肯定会好的。”
历史真相如何她不知道,但从未有任何记载写过宴云笺眼睛有折损。
宴云笺面对着她,被遮住的双眼似有透视之感,仿佛被他望着一般。
姜眠看他满身清冷骨,坦坦蕩蕩,心中微微一动,说不上是虚还是什麽,岔开话题,“宴云笺,我见你总是覆着眼睛的时候多些,为什麽呀?”
宴云笺应了一声:“我的眼睛沾了毒,每见阳光……”
“见阳光会痛是不是?”
他迟疑,轻道:“嗯。”
相处这麽多时,姜眠对宴云笺的性子也有点点了解,能让他低低应下一声的苦痛,那一定早已万般难熬。
她想也没想,立刻道:“那你现在快系上。”
“没关系,在室内好些。”
“那也系上。”
宴云笺只得照办。
姜眠凑近些瞅,他脸色尚可:“宴云笺,我以为你眼睛受伤只是……竟然还会一直疼?我要没问,你都不说麽?那怎麽办……”
找太医院没用,不会有太医敢治,她本想等姜重山回来,从他那请个好大夫给宴云笺医治,可现在他却要辛苦再熬。
她伸手碰宴云笺,又不太敢,只轻轻点了点他覆眼布带,“这是什麽毒?”
宴云笺轻躲了下,摇头说:“不知。”
姜眠软声央道:“你知道的,你知道吧?你告诉我,我才能早点想办法。虽然我也能自己查,但是怕让人看出来,而且我查哪有你直接说快,你就要多遭罪了。”
宴云笺:“但……”
姜眠扯扯他袖口:“快说,说吧,不要但是、然而、可是这些。”
宴云笺却真的很难啓齿。
他没预到她竟不依不饶追问至此,这不仅仅是说出一个答案,如果她只为满足好奇心,倒也罢了,此时此刻,他回答她的问题,就是一种索取。
索取,比付出更需要敞开心扉。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能有此权利。
姜眠看他仍沉默,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告诉我这是什麽毒,我就会去想解毒的办法,就好像成了你向我要解药一般?——当然不是这样啊,我知道了怎麽能不管,会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告诉我,让我少担心些嘛。”
宴云笺失神两息,最终低声:“姑娘,此毒名为鸩蓝雪。”
鸩蓝雪,姜眠用心记下。
她望着他,“那现在……有没有什麽办法能让你好受点?”
宴云笺温柔道:“我遮住便很好。”
“遮住就行吗?你等我一下。”
她很快回来,手势轻柔解下宴云笺覆眼的薄薄布料,那料子极为粗糙,拿在手上甚至透手,遮光效果差得很。
“你用这个,这个布料厚实却很软,不会磨到皮肤,遮光还好,”姜眠把刚拿的布带系上去,“而且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朴素,别人看不出什麽。”
眼周围上柔软布带,轻的如天边的云,带着珍惜意味阻绝阳光,削减大半刺痛之感。
天上的阳光没有了。
她身上的光,却明亮温暖,比日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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