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颠(125)

作者:栖风念


足足半个时辰,他们再没说过一句话。黑白子厮杀争夺,白子突围,黑子追绞,姜重山眉心愈发拧紧,宴云笺却始终沉着平静。

到了最后,白棋还是被黑棋困死在圈围中。

姜重山沉默了很久,把手中剩下的棋子扔回棋篓:“这就是你要与我说的话。”

宴云笺拱手:“冒犯义父了。虽不敢说一定发生,但若真布此杀局,想全身而退实在难上加难。”

姜眠瞅瞅两人,她虽看不懂他们下了什麽,但听这意思,大概品出一点门道:这衔军令,比她想象要棘手;梁惠帝的杀心与忌惮,也有了实质性的感触。

姜重山侧头看窗外良久。

忽地回头,不轻不重一掌拍了下宴云笺脑袋:“你小子倒是早说啊。”

“锯嘴葫芦一个,怎麽教都不听,明明好心还要换个巴掌。”

宴云笺被这一下弄的有点愣,反应过来抿唇笑,竟有些腼腆:“孩儿不敢欺瞒义父,如此作为……也有为了自己的成分。”

姜重山斜睨他。

再是为他自己罢了,皇帝计谋在先,没人知道能狠毒到几何,若真如他若展现的这般,他们一家就算活,也是九死一生。

不能说他无私心,但利益的天平到底是倾向自己居多。况且,这孩子心里孰轻孰重,他若掂量不出,枉活一遭了。

想着姜重山又拍他一下:“你还挺坦诚。以后还闷不闷着了。”

姜眠看得着急:“爹爹,你怎麽还打?”

“不是打,”宴云笺抢先解释,“义父是为我好。”

姜眠忍俊不禁,手摸在宴云笺碎发上拂了拂:“打傻了,没救了。”

姜重山含笑看他们一眼:“好了,这事儿……不提了。日后再有什麽,记得先于与家里说,你们都一样。”

“沈枫浒……就按报上去的说法,战死沙场,给他的母亲与孩儿留点体面吧。”

出了门,姜眠有些闷闷的。

原本他们二人说开她很开心,但姜重山最后一句话又让她隐隐寒栗。

她是局外人,也是当局者。

经历一遍,似乎只是让她一个人,从千年后的后世窥见一斑。

文永十八年仲秋,沈枫浒战死,姜重山赴东南战场——原来这句开场白,背后有那麽多可以深挖的隐秘。

埋没的不仅是史实,还有宴云笺这颗赤洁纯挚的心。

“阿眠,怎麽了?是不是有心事?”宴云笺听她轻轻的呼吸,有些不放心。

姜眠摇头:“没有啊……”

宴云笺想了想:“阿眠,方才我与义父说定,以后会和他与大哥一道去战场,我必定好好保护他们。”

他低声,却郑重:“阿眠,我向你保证,你想去豔阳洲安宁一生的愿望,终究会实现的。”

姜眠仰头看他。

这个角度,他乌黑的发,流金的眸,字字真心钉在地上,谪仙神祇当如是。

感激,怜惜,误会过他的愧,以及痛恨后世对他的折磨一同攀上她的灵魂。

忽然承不住这样的压力,姜眠一把抱住他劲窄腰肢扑进他怀里。

“阿笺哥哥,你说话……不要总是把自己看的这麽轻。”

“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啊。”

“豔阳洲是我们一家人都要去的,你是我哥哥,你也得去,不可以缺知不知道?”

宴云笺凤眸睁大,心髒停跳一瞬。

即便本能想擡臂回抱,他也用尽理智克制自己。

记下她怀抱的柔软与温度,刻进骨与血,烙入灵魂深处。

这就是了,足慰平生。

他轻轻又不着痕迹将她推开。

“阿眠,哥哥知道了。”

“哥哥答应你。”



第44章 旌猎鸿蒙(七)

这两日, 姜重山抽出空来,安排人将沈枫浒的尸体运送回京。

在这个过程中,传出不少风言风语:

“沈侯爷哪是自缢死的呀, 他是被人害死的!”

“谁说不是,我兄弟就是最早那一批发现的,说着沈侯爷死的时候啊, 舌头伸的老长,上面还有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干不干净的,你心里还没数啊?”

“话说军营里应当是阳气最重的地方, 怎麽还能招来鬼呢?”

“看你这话说的,不招人笑话,人家叫鬼骑兵, 鬼骑兵是啥懂不懂, 身上阴阳两气融为一体,哪个不压你一头?”

“行了, 别说了,没得再把鬼骑兵招来……”

这些话被姜重山听到, 又动了手段整治,此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蹤再没人敢提。

姜眠这边,只听说闹鬼,没听全这些传言,反正不信这些她也不打听。自从接受留在东南这个事实之后, 她便重拾起那段历史, 细细推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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