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162)

作者:春潭砚


十月既望,旧伤複发,遣甘棠去寻大夫。

十一月,大少司马出征。

一字一句,不正是她上辈子写的。

如何这辈子却有,心里慌乱,又用手去拨那灰,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手腕忽地被拽住,风岚清俯身,“殿下小心烫伤,要找东西,属下来吧。”

姒夭忙把纸握在手里,“没什麽,我刚才看到里面好像有个镯子,成色蛮好,扔在这里可惜,不如也让那帮孩子拿去,却是阳光照下来,并没有。”

风岚清瞧她神色慌张,兀自走到那堆灰边,伸手拿起木棍翻了翻,确定都烧成灰,回头道:“殿下可怜那帮孩子,我再给他们送些钱。”

姒夭连忙应声,“好呀,那就麻烦你了,有月影和甘棠陪我就好,以前在崇子牛铺里做活时,孩子们常在巷边的树下玩,肯定还在。”

风岚清笑着离开,只要能做一点让对方舒心之事,他便知足。

瞧着人走远,姒夭方才舒口气,直觉手心冒汗,连忙往里跑,掏出纸,已被揉得乱七八糟,但字迹十分清晰,真是上辈子被鲍夫人困在院内,无聊时所写。

心腾然骤紧,夏末阳光依然璀璨,一条条打在断臂残垣上,映满眼帘。

仿佛时空转换,又回到备受屈辱的岁月,本是繁茂盛开的桂花树也衰败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杂草丛生,被薄雪掩盖,屋子依旧破烂,门晃晃悠悠。

她迈腿进去,眼前忽地暗下来,望着那熟悉的破榻,倒吸口冷气。

好像什麽都没变,仿若这辈子重生不过是个梦,如今才真真切切。

屏住呼吸,心口狂跳,顺手去摸榻边墙壁,空心的,又推了推,黄土裂开,哗啦碎了满地。

显然被孩子们动过,这是上辈子自己藏钱财之地,怕人知道,特意敲松又填了层土,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并没在此住过,如何还在。



芝兰玉树(六)

光线穿透落了一半的窗棱打进来, 三白墙土落下,起了层烟尘飞扬。

她怔了怔,想来突然重生,其中又有说不清的缘由, 或者方才的感觉并没错, 现在只是个魂而已。

一阵风吹过, 帛纸哗啦翻飞, 那些在悲苦屈辱中写下的字又出现眼前, 提醒着她用尽全力想忘却的痛苦。

手不经意一松, 纸张从指缝滑落, 俯身去捡,又瞧见几行清秀小字,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笔迹,仔细分辨, 原是甘棠所写。

次年春, 齐国上卿丰臣以叛国罪论处, 丰家上下几百口斩与东市口。

丰家——上辈子被斩首,就在自己离开几个月后, 整个家族一个不留。

心口震了下,险些站不住,连忙扶榻而坐,寻思到底怎麽回事, 丰臣如今变法大成, 又去边疆为国而战,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叛国罪牵扯到一处, 即便有人陷害,丰家如日中天, 谁又有这份本事,况且对方不是要做齐王贵婿了。

前后琢磨,弄不明白,凭空生出一身冷汗,听院外响起脚步声,想是甘棠来了,连忙把帛纸塞好,掏出帕子擦脸,竟火辣辣得烧手。

真是奇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还闹不明白,反倒担心起丰臣,说来对方死不死,活不活,与她有何关系,嘴上这般讲,心里的慌乱却掩饰不住,知道还是操心,冥冥中不想让对方出事。

总算帮过自己,就算做交易,人家也没对不住的地方,又不像上辈子。

不禁叹口气,“唉,谁叫我是个善心人吶。”

“什麽人——”甘棠走进来,屋里到处飘灰,忍不住打个喷嚏,用帕子扇了扇,“姐姐快走吧,快拆了,有什麽可看的,屋里森t森的,刚走进院门就浑身不舒服,不吉利。”

姒夭擡眼看,小丫头今日穿得朴素,一条萱草黄曲裾,别枚珍珠簪子,到底年轻,背靠着金光,像朵幽暗里开出的花,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有记忆,竟也觉得不好。

心里缓过来,过来拉她的手,“行,咱们现在就离开,我也觉得不合适,以后再别来了。”

“对呀,还是鲍夫人的屋子,那个人心眼不好,明明郑是齐灭的,与公主有什麽关系,不敢挑衅大的,专捡软柿子捏,不就是看咱们孤苦伶仃,没人管,幸而如今有丰——”

话音未落,又被姒夭捏鼻尖,“晓得了,又要给他唱赞歌,我明白。”

小丫头莞尔一笑,寻思承情就行,天上掉下来的贵人,一定要牢牢靠着,不——攀上去才对。

出来招呼月影与风岚清,想着已许久没去瞧挚舍人,如今世事多变,也不知将来有没有机会。

马车很快出城,赶在夕阳西下时来到竹林,远远看见两个药童带着子璐儿在采花,嬉笑一片,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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