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是她最乖顺的孩子。

车轮滚滚向前。

马车中陷入寂静。

很久以后，魏麟突然开口：“我们为何不从景关，走官道？去幽州应当这麽走吗？”

他掀开车帘，皱着眉看着马车外。

齐贵妃开了口，声音微沉：“我们不去幽州。”

魏麟猛地转过头来看她。

齐贵妃缓缓开口：“倘若京城沦陷，幽州一个弹丸之地，粮草不多，兵力不足，拿什麽能护住你我？”

“母妃的意思是……”

“去岚州，那里同样偏远，易守难攻，且……离西疆近。”

魏麟沉默片刻：“因为西疆有镇南候？”

魏麟其实并不明白为什麽镇南候会同他站到一个战线上来，他只隐约知道镇南候和他母妃的关系并不一般。

齐贵妃看着窗外：“不是说了吗，他是你舅舅。同他关系好些，对你有好处。”

魏麟低头：“我知道的。”

他其实不太知道。

齐家同镇南候的卫家，什麽时候有这麽亲密的姻亲关系了？

但镇南候现在手握重兵，是他脱离京城以后最好的去处。

他识时务地没有质疑齐婕的话。

齐婕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镇南候卫群。

这些年来，她总是能听到他的动向，倒也不算真的断了联系。

但，好久不见。

*

宫中的私牢。

魏允青盘坐在坚硬的石床上，听着角落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有些吵，但心静下来，也能接受。

他自觉已经做好了準备，但看到面前的酒杯时，依旧露出了苦笑。

“父皇他竟是这样决定的。”

他捏起那只铜杯，微微晃着杯身，里面有些浑浊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波澜。

眼前恭敬捧起托盘的太监，魏允青十分眼熟。

这是他父皇身边经常出现的面孔，他见过很多次。

“高公公，父皇没有给我带话吗？”

高杰送来的饭菜，魏允青没有看上半眼，全部注意力都没这杯酒液吸引了过去，就好像那里面藏着什麽惊天秘密。

见他这表现，高杰竟是也不觉得蹊跷。

他低垂眉眼，恭恭敬敬地沖着魏允青下跪行礼：“殿下，陛下并未多言，奴斗胆，祝殿下，一路走好。”

魏允青将那酒杯放在掌心，晃了晃，露出了悲凉的神情。

“他甚至不愿意做得仔细一点，好叫我相信这酒，只是寻常物事。”

高杰的头离地更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高杰的神色里面淩厉起来，他爬起身来，回头喝道：“不是说了保持安静吗！”

守卫长搓了搓手，走了过来：“高公公，实在是对不住，这私牢经常不见天日，里头的守卫多少都有些酒瘾，偶尔犯瘾喝多了，就要闹事。”

外头的声音闹得更大，连这里面都能听得真切。

高杰瞪了他一眼。

“去把外面处理好了！耽误了陛下的事，你担得起吗？”

守卫长尴尬地点头哈腰：“担不起，担不起，小人这就去处理。”

高杰见他离开，转头看向魏允青：“殿下，请吧。”

酒杯倾斜，酒液见底，猛地落在地上，带起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

魏允青将酒杯掷到地上：“公公可进来，再要看仔细些？”

高杰定神看那杯口，几乎没有残留的酒液，忙道：“殿下折煞我了，奴不敢。”

堂堂太子，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敢踏进这里半步，脑袋就会被魏允青拧下来，为他陪葬。

此事已完，他看着魏允青的眼皮渐渐睁不开，嘴角流出了深红的血。

他试探性地隔着牢门丢了一块石子进去。

石子砸在魏允青的脑袋上，他却是一动不动。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六殿下的路。我也只是想要过得好一些，不是想要你的命……若是要找，便去找六殿下吧。”

高杰缓缓用长棍绑上铁石，将那酒杯从牢中取了出来，只把那些饭菜留在了那里。

那种毒，过了十二个时辰，便会消散无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知道太子是怎麽死的。

他向后退去。

他把苏合的其他干儿子都干掉了，没想到这大魏也摇摇欲坠。

这时候再铁了心跟魏昌，属于是找死。

但他也退不得，他若是退了，下场同魏允青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他知道的总归是要多一些，攻城的是文王妃，漠北将军沈妙妍，根本就不是西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