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玲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这样，但是她父亲一直不同意，母亲虽然不说，但也是不愿的。

可是，大魏边境如此混乱，她学了一身本事，叫她待在家里，安心嫁人，往后余生相夫教子，她知道自己会后悔。

她来到西疆，是有自己的作用的。

她杀了十余个西夷人，带人破坏了十余架抛石机。

她握紧自己的刀柄，直直地看着沈妙妍。

“我定然能护好你。”

*

沈妙妍登上高台。这是她送走的最后一批西夷军。

她面前的数万将士，正等她说话。

带上铁盔的人头，黑漆漆的，细细密密地挤在一起。从高台上望下去，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麽，沈妙妍只要看过去，就能想到一个个具体的面孔。

她是漠北将军，是整个西疆的将帅。

每次出征，都要由她来讲出征檄文，鼓舞士气。

“诸位将士们，”她环顾一周，停顿了一下，“西夷人多次进犯我大魏疆土，欺压我大魏百姓。”

她的声音肃杀。传令兵一层一层地将她的话语扩散开来，让所有的将士都能听到。

“每到一城，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其恶行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息愤怒！”

“诸位将士在西疆数年如一日地保卫城池，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亲人朋友，是我们的故土，更是万家灯火！”

“难道，我们要一直任凭群狼环伺？”

“难道，我们只能被动等待？”

高台之下，将士们知道她要说什麽，神情激愤起来。

他们高举长枪，愤怒嘶吼。

“不要！”

“不是！”

沈妙妍点点头。

她拔高了音调，声音便更远地传了出去。

“如今，机会摆在大家面前。西夷人进攻陵城，西夷大本营就会空虚，此一战，可直取敌人心腹之地，永绝后患！”

“此一战，责任重大，功在千秋！”

“我西疆的将士，英勇无畏！我们必然能拿下西夷！永绝后患！”

将士们长枪高举，声音甚至盖过了那些传令兵。

后面的话语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高声喊着。

“拿下西夷！”

“永绝后患！”

“拿下西夷！”

“永绝后患！”

待衆人平息下来，沈妙妍郑重地看着台下的将士们。

“此一战，便拜托诸位。大魏往后的国泰民安，全仰仗诸位了！”

“天佑我军！出发！”

锣鼓声起，大军趁着夜色，远远地离开了陵城。

沈妙妍站在高台之上，直到看不清他们的背影。

廖维被她派去了锦枝，协助锦薇。

锦枝是这次攻城的奇袭队，不容有失。

因而，她身边，便只留下了几百的护卫队，以及，岳玲和……傅松。

傅松这些时日被她用谢昭的消息吊着，不上不下地，帮她查了许多东西，做了不少事。

此时，他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见她看过来，他便道：“王妃，你的檄文真有气势，连我都想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功在千秋，永绝后患啊。”

沈妙妍瞥他一眼：“害怕了？”

傅松笑了起来：“王妃，你知道有句老话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沈妙妍应了一声，她停下动作，等着听傅松能说出什麽来。

傅松哈哈大笑：“我啊，为了有意思的事而死，你的安排，正对我的胃口。”

他说完，就翻上树，消失了。

沈妙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走向一旁的岳玲。

“走吧。”

岳玲沉默地抱着刀，半晌，她问：“这次，要死很多人吧。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能活着离开陵城吗？”

不只是会城，襄城和贺城，陵城也同样被沈妙妍搬空了。

此时，偌大的城池，只有几百弓箭手。

若是敌军当真来攻，他们借着城墙的保护，靠着弓箭掩护，和落滚石，能勉强撑过一两个时辰。

但也只有一两个时辰。

一旦城破，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而沈妙妍，她作为漠北将军，留在了陵城，要拿自己做这个诱饵。

她要赌他们会尽全力攻城，却又会因后方受敌而退却。

这无疑，是豪赌。

沈妙妍没有说话。

她嘴角带笑，向地道走去。

岳玲便也跟了上去。

走到半路，岳玲听到她轻飘的声音：“知道什麽人，最适合做赌徒吗？”

“筹码多的人，和不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