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为什麽就突然委屈得要哭了一样？

连眼圈都泛着红？

他自认没做错什麽，而且家里那头的事情确实不能耽搁，再退一万步他们说穿了天也就刚认识没几天，按照他往常的处理方式，直接走掉也就是了，速度快些的话，这会儿都要到家了。

但是裴延就是怎麽也迈不开腿。

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解决问题了。

他的视线在女孩的肩膀处转了转，微微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来，现在谈吧。”

顾谙沉默了会儿才开口，仍是那句话：“能不回去吗？”

裴延没有直接拒绝，“为什麽？”

顾谙垂下眸子，轻轻地反问，“你不怕他再打你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裴延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头顶，她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像一团柔软的云朵一般缠绕在她肩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白皙无瑕的脸颊，嫣红的唇。长而卷的睫毛一下一下微微颤动着，竟让他诡异地生出了些许怜惜的心情。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麽，不由沉默了。

沉默到那长睫颤动得愈发厉害，像蝴蝶将要展翅时，他才缓缓说道：“那只是个意外。”

顾谙倏地擡起头，乌黑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不相信。

“我都听晏奶奶说了，她说你以前常常带伤，而且昨天张可润知道后，反应那麽大，他能有这麽大的反应，肯定是气极了！而且他一察觉到，立马就猜出来了，你觉得我傻吗？会相信你说的，只是个意外？！”

顾谙仿佛被触到某种开关，小嘴持续不断噼里啪啦地输出。甚至连比带划的，小脸都涨红了，一看就是气狠了。

裴延顿了顿，他觉得现在这种气氛好像不太对。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麽，但根本插不上话。

“这麽冷的天，伤得那麽重，还是刚刚退烧，就去大街上搬搬抗抗的从早忙活到晚，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为什麽要这样绞尽脑汁地去赚钱，为什麽要为学费发愁，你现在是个高中生你知道吗？为什麽你高中的时候是这样的！呜…”

伴随着一声隐忍不住的呜咽，豆大一颗眼泪终于掉了出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裴延浑身僵硬，仿佛被什麽东西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

小姑娘仅漏了一声哭腔便死死咬住了嘴唇，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绷得发颤。

裴延沉默得更久了。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这个场面。

但是眼前这小姑娘自从遇见起就在为他受伤，为他哭泣，字字句句皆是为他鸣的不平。

他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麽。

裴延僵硬了许久，才向顾谙靠近了一步。

宽厚的手掌迟疑着轻轻盖在小姑娘的头顶上，宽慰似的抚弄她浓密柔软的头发，一下，两下。

等他感到掌下的人稍稍平静下来了，才道：“真是个意外。”

裴延没有说谎，除开那个女人刚刚离开的时候，裴成武其实并不常喝酒。

最重要的是，他也已经长大了。这次要不是因为他发烧睡得太沉，其实都不会闹得这麽严重。

顾谙没吭声。

裴延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谙顿了一下，偷偷擡头看了裴延一眼，却被他抓个正着。

顾谙下意识躲开了视线，唇角却偷偷勾了起来。

也许他自己都发现吧，他此刻眉眼柔和无奈，声音也温柔。

一如裴先生。

顾谙想了想不客气地接过手机。

裴延又道，“我等下找阿润拿个手机，给你发信息，你有事打那个号码就行。”

哦。

裴延等了等，又道：“那我走了？”

顾谙矜持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骄矜道：“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她右手拿着手机在脑袋边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脸颊边若隐若现着酒窝，甜得人心尖发颤。

--

裴延替她关上房门后，就去了二楼。

张可润刚和爹妈结束视频通话，被硬塞了一嘴狗粮，此刻正躺在床上撑地哀嚎。

见裴延走进来，惊奇地翻了个身，坐起来道：“裴哥你笑什麽呀，发生什麽好事了吗？”

裴延脚步一顿，擡头看了眼阳台的玻璃门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一直带着笑。

嘴角瞬间拉平。

“拿个带电话号码的手机给我。”

张可润向来听裴延的话，当即翻身下床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有段时间他沉迷于玩游戏，开了不知多少个小号，为了方便还都给配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