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少时臣淡淡地应了声，明明是肯定了她的判断，可杜若却觉得他平静得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已经相处了八年之久, 可杜若总觉得自己从未看透他。

八年前, 少时臣说是为了修道才四处游历，可自己无意间翻看了少时臣的游历册，长长的路线图指向便是此地。

他的游历并非没有目的地。

至于为何隔了八年才至, 大概是因为路途上遇到了许多邪魔恶鬼，因降服他们而耽搁了。

少时臣对所有人, 所有妖都怀有慈悲之心, 也正因如此，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才会对自己特别好。

杜若这些年一直相伴在他身边，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一点特别。现下这个游历的终点、不明来历的女子给她带来了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这份仅有的特别会被打破。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结束在这里的一切。

杜若深知少时臣不会放任邪魔歪道不管, 那自己不妨试着加快这一进度。若白蔹是祸害此地的妖孽便降服, 若不是便赶紧离开此地。

月圆之夜将至，所有的妖魔在这一日的妖性都会剧增。杜若将道家的正阳酒拿出来留作备用，打算在月圆之夜做个了结。

师青寐收好穆小淮赠予自己的妖剑回到庙中。一旦穆小淮的时限将至，又无其他妙龄少女出现，她便只能强行杀了杜若, 哪怕少时臣在场。

银月一点点丰腴了起来，入夜的狂风将庙里的破木窗刮得吱吱呀呀，颇有些闹鬼的气氛。

师青寐靠在门槛上吹风。杜若从师青寐身边经过，身形一晃，整个人带着手中的酒壶倒在了师青寐的身上。

“白姑娘，你没事吧。”杜若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十足的歉意。

师青寐早在酒沾上自己皮肤的一瞬间便发现了这是药酒，她阴沉沉地看了杜若一眼，没说话。

修道之人的药酒向来有着驱邪镇妖的功效，可惜师青寐是半妖。

月圆之夜会引起妖魔的妖性，却对半妖的影响相对较小。毕竟半妖有着一半人类的血统。

杜若一边拿出帛巾给师青寐擦衣，一边留意着师青寐的变化。

师青寐的身体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杜若自认是自己想多了，可又想到外用的正阳酒可能没有效果，便想着进一步确认。

杜若给师青寐拿了件换用的外衣，将酒倒在杯盏中递给师青寐：“今夜风大，方才我又让白姑娘着了凉，实在过意不去。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暖胃酒，白姑娘不如喝一杯去去寒？”

师青寐伸手推拒，看向杜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敌意：“我不想喝。”

杜若觉得自己心中隐隐的猜测即将得到验证，她暗示性地看了少时臣一眼，又多劝了几句。

师青寐未等杜若说完，便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笑得异常蛊惑：“怎么，你是觉得我是妖吗？”

“我......”杜若被师青寐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每次中元节的时候，大街小巷里便飘着和这类似的药酒味。这酒应该是用来驱邪镇妖的吧？”

杜若的脸上带了点被看穿的窘迫，看向师青寐的视线里却仍带着怀疑。

“我只是不想喝罢了。”师青寐此刻看到杜若吃瘪的样子，才有点解气的感觉，她深深地注视着杜若：“若我喝了没现形怎么办？给我下跪磕头么？”

杜若被师青寐身上的气压压得说不出话来，但事已至此，就此作罢未免也太可惜。她抬了抬手中的酒杯，一言不发。

师青寐接过杜若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杜若看了师青寐半响，彻底放下了猜疑：“抱歉，白姑娘。”

“一句道歉有什么用？”

“好，我给你下跪。”杜若低低应了声，慢慢地沉下身去。

“你不必如此。”少时臣在杜若跪下去的当头拉了她一把，看向师青寐轻声道：“别太过分了。”

师青寐被人三番两次的试探本就有些不爽，此刻心中更是带上了几分醋意：“我就要看她下跪。”

“那你接着再喝我杯里的东西怎么样，喝了之后若无异象，我也给你下跪。”

虽然少时臣的语气很是温柔平缓，可话语中的维护意味也相当明显，自心头上涌的醋意让师青寐的鼻尖都有些酸酸的。

师青寐犹疑不定地看着少时臣，她不觉得世上有什么药酒能验出半妖的真身。她接过少时臣杯盏中的酒轻轻嗅了嗅，又抿了抿，感觉没有大碍后才喝了下去。

师青寐道：“你看，我没变化。”

话音刚落，师青寐的头上便冒出了两个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棕黄棕黄的像两个毛栗子。

“可爱。”少时臣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师青寐的耳朵，语气中带着招猫逗狗般的宠溺：“还是乡村小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