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火葬场了吗(34)
作者:蜜禾
直到这场幻梦被祁弘晟亲手毁掉。却原来,这皇位对祁弘晟来说是非坐不可,而她和国公府,不过都是祁弘晟的登天梯和绊脚石。他毫无愧疚地踩着萧氏满门的尸骨,用最残酷的手段羞辱折磨她和她的亲眷,榨取他们的血肉,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皇位。
曾对祁弘晟百般照看的萧国公,与他踏马寻青的萧云恒,与他托付终身的萧云芷,拿祁弘晟当姐夫多年的萧云烨,对于祁弘晟来说,斗不过是尘泥而已。
多可笑。原来人心可怖,竟到了如此地步。
萧云芷不再出声,屏风内一片寂静,只有萧云芷肩膀上雪白的鸽子偶尔发出“咕咕”声。
顾菁之重新提笔,落笔的文字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慢。他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在写了一半的折子上留下一个墨点,最终又废了一张纸。
萧云芷安静不生事,本来是顾菁之乐见的。他年少时家族罹难,满门烬灭,他的奶母哄骗他缠绵病榻的亲妹换上他的衣服,顶了他的身份,而他则被丢弃乱葬岗,再爬出来时,满手都是令人作呕的污血和腐肉。
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他在旧京外的乱葬岗擡起头,熹微的朝阳映入他的眼帘,一只以腐肉为食的乌鸦遁入密林,他垂目看向自己肮髒的手,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从尸骨中爬出来的报丧鸟。
对他而言,为了活下去,没有什麽是他不会做、不能做的。他已经忘了自己亲人的面容,忘了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替他而死的亲妹,十年颠沛流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活出个人形来。终有一日,他要站在高处,亲手处决所有拦路的人。到那时,没有人会发现他是一只食腐的报丧鸟,所有人都只会跪拜在地,仰望着他,生死由他掌握。
待到那日,他就是个人了。
这些晦涩的念头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中,成了他新的脊骨。为了这个念头,他不惜一切,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行差踏错。他会成为太子麾下最顺从的鹰犬,成为太子手中最锋利的兵刃,他会助太子登上巅峰,一生侍奉明主。
他这麽想,也是这麽做。樊笼似的京城,谁都为了权力而来,熙熙攘攘,明争暗斗,所有人都带着恭顺的面具,一切都为了更崇高的利益。
可他赖以生存的金科玉律,萧云芷从来都不屑一顾。
他有时觉得这女人粗浅无比,执迷不悟,有时又觉得她匪夷所思,不堪造就。萧云芷太蠢,让所有她在乎的人和事都浮于表面,她没有带上面具,她的眼清澈见底,真实得可怖,真实得令顾菁之无法忍受。
他鄙薄萧云芷,可在那日他知道萧云芷被萧婉晴掳走时,他竟比太子更先一步赶到,他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但他不该做这样的事。若不是太子近日因朝堂之事忙碌不堪,又因萧云芷之事心烦意乱,或许他异乎寻常的举动已经招惹了是非。
他应当谨慎,可事到如今,他又停住了笔,侧耳听着屏风后的声音。可他们之间不仅隔了屏风,还有几丈远的距离,这让他只能隐约听到雪白鸽子发出的咕咕声。
“是鸽子。前日,鸽子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书房了。我方才去寻你。”
屏风后,萧云芷仍然呆坐,但她原本涣散的双眸却重新凝聚,侧耳听着顾菁之的话。
“鸽子是顾家的家徽。祖父选这样孱弱的鸟儿作为家徽,是因为曾经一只鸽子,在沙漠马匪的伏击里救下了顾家军。”
顾菁之低垂双目,漆黑的瞳仁看着面前的摊开的纸张。他面色白得惊人,全然承袭了他那来自西域的母亲的皮囊,但他瞳色却深得可怖,落在他白皙过分的面庞上分外灼人,有一种近乎诡谲的魔魅。
他继续说道:“祖父在时,正逢天下大乱,群雄四起,那是萧家先祖和当今圣上的祖父正逐鹿中原。那时,西域各部见中原兵乱,乘机烧杀抢掠。顾氏一族起于西北边陲,马踏西域,可是顾家军不熟荒漠,难辨方向,便圈养了许多鸽子引路。”
“鸽子是很好的鸟儿。五谷皆食,能辨方向,在沙漠中,亦可取肉分食。”
萧云芷轻轻一愣,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她肩头胖乎乎的鸽子,像是想要保护它胖嘟嘟的胸脯。那只胖过头的半大鸽子毫无防备,被萧云芷捏得“咕唧”一叫,屏风外的顾菁之擡头看了一眼日光投在屏风上的剪影,微微挑了挑唇角。
“它们极为坚韧。我父年少时带兵剿匪,大漠风沙至,数千人困于荒漠,马匪结盟,意图将我父所率的顾家军主力歼灭。我父在沙漠中困了二十日有余了,食水都用尽。马匪虎视眈眈,我父亲放出了最后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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