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火葬场了吗(113)

作者:蜜禾


萧云芷顿了顿。她就站在不远处,她身上辛夷花的熏香已经悄无声息的笼罩过来,使顾菁之不得不在衣袖下双拳紧握,才抵抗得住他心中蔓延开来的酥麻和酸涩。

“秦嬷嬷在十六年前就入了先皇后宫中,我记得她,常在前院侍弄花草,曾也是个健谈的人。她在先皇后身边侍奉了六载,又为先皇后修了将近十年的闭口禅。顾公子,若先皇后在世,她可会将秦嬷嬷赐死,毫无半分仁慈之心?”

萧云芷的声音很轻,眼底有一抹动人心魄的晕红。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像两口秋日的泉,其上漂浮着夕阳余晖般的红叶,仿佛在为世间万物,为春秋更替而哀悼。

洛水之源有神灵。顾菁之突兀地想起文人墨客笔下虚无缥缈的传说,他心早就慌乱不堪,狼狈不已地垂下双眸,以免自己露了癡态。

“小表嫂,背主者死。秦嬷嬷受人挑拨,为难于你,本就犯了天大的忌讳。即便小表嫂怜爱衆生,也不必为已死之人牵动心神。”

顾菁之哑声说。他的魂魄的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想要贴近萧云芷,想要唐突冒犯,揩去她眼角的泪水,而另一半则像见不得光的虫鼠,被她那双带着悲切的眼眸灼伤,想钻入地底,将自己的肮髒埋葬,再也不见天光。

他一念生,一念死,念念牵挂在她的身上。

他已经是无药可救。

“顾公子,”萧云芷牵动色泽浅淡的唇,轻轻笑了笑:“还请不要叫我表嫂了,我身份低微,当不起。”

她虽然说着自贬的话,但他们都知道那和身份低微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不想和祁弘晟有牵扯,仅此而已。

顾菁之无法,她的眼眸几乎能将他的内里融化。他强撑着一副岿然不动的皮囊,略点了头。

“就算如顾公子所说,背主者当死,那十余年的情分,剪不断的牵连,是否可以因一念之差而抹除?世人本无主,因世道不公,分为三六九等,非常人所愿。顾公子也奉了祁弘晟为主,可顾公子可曾忧虑,所选之主不慈,暴虐无道,喜怒无常,终有一日,顾公子所做之事,不成大业,反倒害人害己,贻害深远?”

萧云芷的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怕惹了门外的窥视者注意。她的目光笃定,眸光流转,说着这样大逆不道,有违天道的话,声音却稳如磐石。

顾菁之的余光看到,她的手指藏在鹅黄色的罗袖下,微微发着抖。

祁弘晟对她所做之事,确实并非常人所能承受。而她什麽都想起来了。

顾菁之张了口,他应当反驳萧云芷这些无稽之谈,理应摆出明理态度,反驳她的大逆不道,告诉她太子夺那个位置,不仅是为了为顾氏一族拨乱反正,更是给被打压的嫡脉和天理一个公道。

自古以来,嫡长子承接皇位,这也是儒家传承,是天下传承。老皇帝倒行逆施,终需人来阻止这一切。

公道、正义,天理,血脉。这一切都远比她说的旧情、仁慈、德行更重,不是吗?

可顾菁之没有反驳她。他知道她说的也是真,而他也再不想做让她落泪之人。

“你也说了世道如此,萧云芷。”

他果然不再叫她那充满古怪意味的“小表嫂”,而只是平铺直叙地道出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顾家之事,本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今以来都不罕见。我茍活一条命,蝇营狗茍,面目全非,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在山中藏了许多年,在书院和镖局做过帐房,我去过一些无耻的地方,我羞于对旁人说起。表哥将我带回了京城,那怕也并非为了我,而是为了他的大业——但于我而言本就没有差别。我和你不同,萧云芷,我太想堂堂正正做个人了。”

“进京那日,我对自己说,我要把我妹妹的名字,还给她。我要做高位,要登明台,我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再也不回山中做蝇营狗茍的无名鼠辈。”

他声音低哑地说着,眼眸低垂,却仿佛能看见萧云芷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的失望。

而那几乎让他的心撕裂成两半。

“我为表哥谋划,因为我没有旁的选择。”

萧云芷在顾菁之身边静静喘息着,她清淡的草木体香逐渐透过辛夷花的熏香,飘散出来,而顾菁之喉咙发涩。

他应当转身就走,可双足却仿佛镶嵌在了地面一般,无法挪动。

萧云芷轻声说道:“顾公子说的难处,我记得了。当年顾家惨案,牵连甚广,我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多年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总有为顾家事遗憾不忿者。圣上为此处置许多文人墨客,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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