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说，眼眸里却没什麽笑意。萧云芷仿佛没有察觉那些掩藏不住的恶意似的，将手中的书页翻过，冷声道：

“昨日我一时情急，打了秦嬷嬷，殿下若是怪罪，便怪我就是了。破了秦嬷嬷的闭口禅，是我的不是，殿下要怎麽罚？”

她最后一个罚字吐得很轻，像是含在口中，在贝齿上滚了一圈儿。

祁弘晟下腹一热。昨日两人缠绵到了极致，萧云芷面如春花，白皙的面容敷上了羊脂一般的豔色，双眸之中水光潋滟，将世间万千风情尽收眼底。

她是一只摄人魂魄的魔，天生就是来霍乱朝纲，玩弄人心，使人神魂堕落的。

前世便是如此，许多愚笨之人轻而易举地着了萧云芷的道，被她摄去神魂，变成她的马前卒，忤逆君主，背叛朝廷，至死不悔！而只有祁弘晟，才能看穿她蛊惑人心的本相，才有本事拿住她的软肋，防备她迷惑民心，动蕩天下。

他生来便是克制她的，就像她生来便蛰伏在他身边，蛊惑他，勾引他，企图魅惑这上天注定的明主。

也幸亏上天垂怜，让他重活一次，早早破了萧云芷的迷障。

祁弘晟俯身，在萧云芷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他周身的松香气味将萧云芷裹住，仿佛层层蛛网缠缚猎物，可他的动作却轻柔散漫，纵容体贴似的。

萧云芷撇开了脸，白皙的眉心轻蹙，眼睫轻颤，面庞上明明露出不耐的神色，偏偏又像是欲拒还休，等着旁人再多说几句来哄似的。

她情态间满是少女对情人的眷恋和娇憨，若有似无的傲气也掩盖不住她刻在骨血中的依赖，祁弘晟咧嘴轻笑，低沉的笑声萦绕，熏红了萧云芷的面颊。

“昨日，是孤孟浪了，罚得忘了情，惹得芷儿不悦。”

他又垂首吻了萧云芷袒露的侧脸，笑道：“不过芷儿是当真不悦麽？昨日芷儿似乎也...”

晕红爬满了萧云芷的侧脸，她似乎羞到了极点，口不择言骂道：“殿下是当真恨我吧，将我带到旁人房中做那样见不得人的事，是诚心羞辱我，也不怕有碍殿下自己的清誉！”

说着，她擡手去拍祁弘晟的胸口，手里拿着的书卷被她扔到一旁，咕噜噜滚到了地上。默不作声跪在地上的璧月将那书从地上拾起来，垂眸就无声向卧房外爬去，可等她佝偻着身子爬到门口儿，刚要站起来，却听与萧云芷歪缠在一起的祁弘晟用含笑的声音说道：

“将屋外的秦嬷嬷叫进来。有些事儿，孤倒是要听听秦嬷嬷怎麽说。毕竟她这伤，也算是芷儿赐的，就是为了...为了离开孤，是不是。”

他这样一句含笑的话却让屋内冰冻三尺，鸦雀无声。萧云芷被他揉搓得发热的身子突然僵硬，继而猛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声音有些尖利：

“祁弘晟，你到底要说什麽？你是何等的看不起我，才会屡次羞辱于我？秦嬷嬷之事，是我有过，但若你说我是为了私逃出太子府，洩露太子府机密，我可不认！”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倒先委屈万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转瞬从她的眼尾滑落。

“你要这样疑我，何必留我在这里？我原以为我的晟哥是为了护我才将我留在身边，原你是防我恨我！”

她白皙的手指发起抖。祁弘晟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英俊的脸庞上适时流露出一抹心疼的神色，可是他的话却仍然带着些许冷意。

“孤当然是为了护芷儿...如今的朝廷，可并非当年的旧京，家国沦丧，人心不古，孤若是留不住你，如何心安？”

他说得动听，萧云芷却不买他的账。她天性倔强，认了的道理便几头牛也拉不住，此刻她认定祁弘晟是防备她，对她起了疑心，自然百般不从，挣扎不休：

“放开我，祁弘晟！我如今与你身份天壤之别，本就与你不相干，你何必管我！我要离开！”

禁锢着她的祁弘晟面色瞬间阴郁到了极点，而这时，院中的秦嬷嬷也入了屋内叩拜。

“老奴见过殿下。”

或许是因为久日未曾开口，秦嬷嬷的声音十分尖锐，音调古怪，断断续续的。可是她的眼眸却充满酌亮的泪意，跪倒在地的苍老身体蜷曲着，仿佛虔诚的信徒。

“自打皇后娘娘故去，殿下...老奴许久没有近殿下的身，为殿下尽忠了...老奴心里有愧啊！”

她苍老的声音嚎哭着，额头上缠着白色的绢布，掩盖着昨日被砸伤的伤处。

萧云芷因为这番变故，暂时停止了挣扎。她不喜秦嬷嬷，但到底明白璧月是为了给她逃离拖延时辰才打了秦嬷嬷，而这也属实是秦嬷嬷所遭受的无妄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