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猪养你啊(124)
作者:岁无鱼
“县令已死,现在都听我楚火落的,抗狄戎,守南沛,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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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什麽样的?
说书人口中的战场,永远浩大、热烈,是披甲的将军执剑一呼,鼓槌在鼓面狂舞,敌军便如枯朽的草木,仍他们随意劈砍,而后将豔豔的旌旗竖在正中,至此,便可高呼一声,此战大捷。
大讲特讲一番,将军的英姿飒爽、举世无双,凯旋时百姓夹道迎,满楼红袖招,好似上了战场,便能觅得封侯,末了,才会拍着抚尺感慨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楚火落将这般传奇的将军故事听了不下百遍,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她若是与将军同披甲的一个,是否可同沐那无上荣光?
可直至今日,她真的上阵了,才知晓,一切远没有那麽简单。
战场啊,管不了黑夜与白昼,只有浓重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大把大把的灰麸洒下,借着风迷乱敌军的眼睛,而后,弯弓射箭,麻木地重複着,射空箭篓的最后一支,此刻便能去翻翻同伴的尸体了,瞧瞧他们可还有未用完的羽箭,又或是,将扎穿尸体的箭拔出来,射向取他们性命的人。
待最后实在无箭可用了,便不拘是什麽东西了,河底捞上来的石块,檐上掉下来的瓦砾,又或是昨日还与你把盏共饮的同僚,都只管往下砸去,阻拦敌军前进的脚步,只肖片刻也好。
此战熬至天光大亮,敌军才暂且退却,只是人人心中都紧绷着一根弦,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麽时候卷土重来,明日?今夜?还是下一个时辰?
楚火落有些拎不动刀了,瘫软地靠着城墙坐下,浑身黏腻得难受 ,不记得总共是沾了多少人的血,只是累得手指都懒得动弹。
城下侯正初已带着人熬好了粥,萦绕在鼻尖是馥郁的米香,更勾得人饑肠辘辘,她却不太想吃,甚至有些恶心。
只是一夜,便这般难熬了,她恍惚地想起蔺师仪来,他一口气打了半年的仗,日夜如此,是怎麽撑下来的?她还记得,那是个娇贵人,怕疼得很,难不成白日威风凛凛的打仗,夜里躲在被子偷哭?
她不由得扬了下唇角,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却望向还未熄灭的烽火。
是了,烽烟燃得太急,她还没有空去想想,之后该当如何,毕竟守下了南沛,也讨不来封赏,甚至于那个不把人当人的狗皇帝,她也不是很想效忠。
“大当家,喝些水吧。”
她有些麻木地看过来,是阿蒺。
阿蒺正端了一碗温水喂到她唇边,只需微微低眉,便有甘甜的水流入喉间,她一口气喝了整碗,这才觉得干得快要冒火的喉咙好受了些,只是开口仍带着些哑意,“放了饴糖?”
阿蒺点点头,又递给她一个温热的蒸饼,“嗯,二当家给我的,说你喜欢喝甜的。”
她慢吞吞地嚼着蒸饼,思绪又开始飘忽,都什麽时候了,那人却还惦记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她又忍不住多想些,他在那边的城门如何了?依着他的身手,应当不至于负伤吧?但打起仗来,刀剑无眼,也难说。
她想问问阿蒺那边的情况如何。
只是城上号角又响,剩下的小半个蒸饼一起塞进嘴里,囫囵咽下,拎着刀再踏上去。
“準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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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楚火落猛然惊醒,提刀便要劈砍上去,所幸尚余一分清明,认出面前人来,又无力地向后靠着,半阖着眼眸,“伤亡如何?”
“死者七十六人,重伤四十二人,轻伤二百三十人。”
柳玉兰用湿帕子为她擦了把脸,再低眉将那双满是血污的手擦净,小的划伤便有十多道,虎口处已被震裂了,来不及结痂,就只能反複往外渗血。把药粉均匀地撒上去,再用白色的纱布仔细缠好。
柳玉兰原是没做过这种活计的,只是守了这七八天的城,手艺竟也练得纯熟,与医馆的那些药童包扎得别无二致。
她微微动了下手指,不太灵活,但也还行,不妨碍拿刀。
“我们要守多久?”柳玉兰垂头将东西收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一瓶通用的止血药和大团的纱布而已。
“不知道,”楚火落坐起来了些,让自己能更舒服地靠在墙上,“同十一哥学兵法时曾听过些,一年半年都有可能,端看我们能撑多久了。”
柳玉兰抱着东西坐在她身边,肩并着肩,也不在乎髒不髒了,总归二人身上都是血污,混来混去也没有办法比现在更差了。
“药不够了,粮草也不太够,”柳玉兰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与老侯算了一下,至多再够撑三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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