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允禾只觉得头一阵刺痛，阿爹不喜与人深交，能被他称作故人的可以说寥寥无几，秦霖看着也跟她差不多年纪，善文，武功也绝不低，知道她的喜好，一直暗中保护自己，偷偷唤自己“融融”，还有那熟悉又心安的感觉……

一切碎片此时浮现出来拼凑到一起，温允禾心中萌发出了一个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

淩钦还没有死，秦霖——就是淩钦。

温允禾紧紧靠着木桓，身子才能勉强支撑住。秦霖秦霖——倒过来可不就是淩钦？温允禾只觉得自己太傻，自小的青梅竹马，她怎麽会这麽久都毫无察觉！

到这里，一切事情都可以串起来说得通了。当年淩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相传淩小将军被追杀尸骨无存，原来他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害怕被宫里的人发现选择易容是无可奈何，可他为什麽不告诉自己呢？

知道他还活着，本该觉得足够，温允禾心里是由衷开心，可又控制不住地鼻头一酸。

那年中秋带她上屋檐赏月的少年郎，曾跟她轻勾手指保证，此生绝无背叛，绝无谎言，只此一心，万年不改。

是洪流吹散了有情人，还是双手本就没有紧握。

有情

温允禾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淩钦不向她言明真相，定还有别的顾虑，自己之前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总觉得秦霖是聂廷轩手下的人，定是忠心耿耿，可换到淩钦，当年身为二皇子的聂廷轩，正是因为顺着先皇的意思灭了淩家满门，才被册封为东宫太子，所以淩钦在夜间要走了温家兵马去往皇宫的方向……他是想複仇！

对聂廷轩，温允禾更是情绪複杂。一方面作为仇人之子，更是杀害淩家的帮兇，她应当是恨的，可另一方面，上一世的聂廷轩虽对自己无情，但在成婚之前也算是以礼相待，给了一场全都城最盛大的婚礼，更是在最后想要救姐姐一命。

心里还在犹豫，脚步却不由自主迈向皇宫。她不知道淩钦準备得有多充分，但聂廷轩能登上东宫之位，定然不是简单人物。无论谁胜谁负，究其根本，她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一人受伤。

已至戌时，宫中侍卫换班之际。仍属先皇孝期，宫中皆穿戴白色，一片寂静。

之前去过几次皇宫，她又贪玩，总是四处閑逛，偶然间发现在东华门向南行约莫五十步，有一破开的小洞，洞口不大，只可供身形娇小的女子或是孩子通过，旁边又有杂草掩住，一直不曾被人发现整修，此时倒是为自己行了个方便。已顾不得什麽形象，温允禾将头上珠钗尽数放下，偷偷从洞中穿过，只是还没站稳，就听到一声令呵：

“何人在那？！”

温允禾擡头，是一个小宫女模样，提着个灯笼，怯生生的，应当是这附近的巡视宫女，只是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温允禾试探性地叫了声：“玲儿？”

玲儿显然是被吓到了，把灯笼高高举着：“你是何人，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温允禾这才想起自己在淩钦府上的易容还未卸下，玲儿跟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现下天色又黑，认不出也是正常。

抹了抹脸上的脂粉，又往前凑近了些，温允禾轻声道：“在万寿节的后厨，我们见过，我是温家嫡女，温允禾，你可还记得？”

玲儿又定睛瞧了瞧温允禾，咧开嘴角，重重点了两下头。

玲儿快速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后，紧张地凑近在了温允禾的耳边，小声提醒道：“温娘子，私闯皇宫是大罪，被发现可是会牵连全族的，你快离开这儿。”

温允禾却朝她摇了摇头，小声回应她：“我此次偷偷入宫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玲儿面露犹豫，但又想到当时她被指认为纵火之人时，只有温允禾愿意帮她站出来作证，心一软，便应下来了：“温娘子，你想去宫中哪一处？”

“我想去宣政殿。”

听到宣政殿，玲儿眼眸中满是惊讶，“宣政殿是御前，非诏不得入内，温娘子想去恐怕有些困难。”

“你在哪个院内当差？”温允禾突然话锋一转，问她道。

“我在未央宫当差。”虽然不知温允禾为何这般问，嫣儿还是如实地回答了。

未央宫是长乐公主聂嫣的寝殿，聂嫣是最小的公主，当今圣上虽然昏庸无道，但生前最是宠爱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性格讨喜，其他皇子也非常喜欢她。思虑至此，温允禾心生一计，对玲儿说道：“你给我一套宫女的服饰，我假借长乐公主心悸为由禀报圣上，借此机会前往宣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