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想依附的太子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他了。

可直到这一刻，顾南音给了他这两个选择，当自己最爱的女儿和仕途一起摆在他面前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后者。

世人都说衣锦还乡，这些年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跻身朝堂之上，怎麽可能再回老家种田，若是让之前的乡邻看到，他还有什麽脸面活在这世上？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所以为的父女之情也不过如此。

顾南音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麽，也不欲再多待：“我方才说的话已经够明白了吧，这两条路怎麽选，全凭顾大人心意。你的时间不多了，顾大人好好考虑，我也很期待你的选择呢。”

前一世，顾远遥为了功名利禄，牺牲了她，她倒要看看，面临同样的选择时，顾青莲会不会同样成为他的弃子。

她不会要顾青莲的命，死是最容易的事，眼睛一闭便再也不知身后事。她要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这才是她为顾青莲安排的结局。

她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时辰不早了，本王妃就先回了，谢谢你们的款待。虽然除了一堆恶心人的话，你们也没怎麽招待我。”

“但是，”顾南音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今日我还是很开心。”

她想这一刻，她一定像极了话本里的恶毒女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这些人的痛苦之上，这种事她最愿意做了。

她不再施舍给顾家人半个眼神，缓缓朝门口走去，不用回头，她就知道，顾家人怨毒的目光，一定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可是又有谁会在意呢？

不过片刻，她已经将顾家人抛在脑后。也不知道今日她不在家，王爷自己在做些什麽？

沁雪摸着手里的剑，心中有些遗憾。

她的这把剑，最终还是没有见血，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她都有些怀念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呢。

至于顾家人的感受，根本无人在意。

走到马车前，沁雪将马车帘子掀开，顾南音才看到坐在上面的元珏，她一脸惊喜：“王爷，你怎麽来了？”

元珏摸摸她的头，眼神宠溺：“来接你回家。”

又是这句，顾南音想，不过短短的几个字，她怎麽就觉得这麽好听呢。

“好，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家。”

她坐进马车，身子放松下来，安心地靠在元珏肩上。

想也不用想，元珏是担心她出事，才来这里守着的。

她其实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但只要一想到元珏在她身边，她就知道，哪怕将天都捅破了，也会有人帮她善后。

说到底，元珏就是她的底气。

元珏没问今日在顾府发生了什麽，顾南音也没提，那些恶心人的话，她听过也就算了，没必要再传到元珏耳中。

跟着的暗卫没派上用场，顾南音还是给他们加了月俸，让那些因着值守走不开的暗卫好一顿嫉妒。

顾府。

自打顾南音走后，府中的气氛就一直很压抑。

顾青莲被顾南音卸了下巴，云姨娘命人将她扶回了屋，找大夫好好看一看。

云姨娘，顾老夫人，和顾远遥还在原地没有离开。

顾远遥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上首一直没开口。

“老爷，”云姨娘颤巍巍地开口，“您打算怎麽办？”

想起顾南音，她恨得牙根都痒痒，这女人简直是来克她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她怎麽也没想到，今日竟是这麽个结局。

如今府中的日子本就艰难，若是顾远遥再被罢了官，赶出都城，他们就只能回到乡下安身。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破旧的小村子里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去。

顾远遥没说话，云姨娘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再怎麽说，大小姐也是您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大小姐应当不会如此绝情吧？”

早知道他们今日便不请顾南音来了，这下倒好，他们的目的一个都没达到，反倒让顾南音耍了威风，还将自己陷在了如此两难的境地，这都是什麽事啊。

“遥哥儿，”顾老夫人看向顾远遥，不安地搓着手，“娘老了，已经没几天活头了，不想老死在乡下。”

她为人刻薄，在村子里的风评本就不好，顾远遥把她从村子里接出来那一日，她几乎将村子里的人家都走遍了，把顾远遥当官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跟左邻右舍说尽了难听的话。

民不与官斗，顾远遥大小也是个官，所以，即便被她叉着腰指着鼻子骂，乡邻也没敢说什麽。

她被顾远遥用轿子风风光光地接出了村子，过了这麽多年悠閑富足的生活，如今临老，要是再腆着个脸回到村子里，怕不是得被乡邻的唾沫星子给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