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医生(172)
老刀皱眉,“等我回来再说。”
“他拿着把枪,说你不过去见他,他就崩了自己的头。”
卧室里,聂辰的睡衣都被伤口崩裂流的血染透了,手腕也勒出好几道血痕,大床被他拖的挪了两米远,衣帽间里的柜子被打开了,一柄手枪握在他手上。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老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想陪着他死?”
“我要见他。”因为打了镇定剂,聂辰眼神有点木,说话也有点僵,但坚定极了,“刀叔,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就算死,也让我亲自送他上路。”
……
瓢泼大雨之中,三辆黑色轿车疾驰在国道上,两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码头,聂辰撑着一把雨伞下了车,临走前弯下腰看了看猴子,眼神复杂:“回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老刀带人跟了上来,聂辰关了车门,大踏步往码头走去。
因为热带风暴即将来袭,绝大多数渔民们都没有出海,几百艘大大小小的渔船停靠在港湾里,码头上站着一个穿雨衣的老头,看见聂辰一行招了招手,带他们上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半旧的渔船,打开底舱门:“他就在里面。”
聂辰收了伞,踏着嘎吱作响的舷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狭窄的底舱充满着潮湿的霉味,还混着浓重的鱼腥味,让人闻着就想作呕。
一盏足有两千瓦的灯照亮了狭仄的空间,刚从外面进来,加之镇定剂的作用还没过,聂辰一时被晃的头昏眼花晕,闭着眼站了数秒才回过劲来。
渔船年久失修,底舱里进了水,积水几乎淹没了脚面,霍子南熟悉的身影就靠着舱壁站在角落里,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裤都半湿地贴在身上,显出消瘦颀长的骨架。
乍一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外伤,只是脸色雪白,神情恍惚,暗淡的眼神木然地看着聂辰,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整个人显得又迷惘又迟钝。
“阿祖。”聂辰心中一阵阵锐痛,一步步趟着水走近了,低声唤他的名字,霍子南没什么反应,只愣愣看着他。
“你怎么了?”聂辰的手有点抖,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看,好在除了胸口腰肋的淤青和手腕上绳子绑过的勒痕,再没有其他伤痕。
看着他恍惚的表情,聂辰心疼的不行,猛地将他冰凉的身体紧紧拥在怀里,搂着他的背反复摩挲:“对不起……对不起……”
霍子南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软倒在了他身上,先是轻轻颤抖,片刻后渐渐平静了下来,竟然就这样伏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除了刚被拖出车子的时候挨了些拳脚,阿灭的人倒是没有再打他,可之后的两天两夜里,一直没有给他休息,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被允许。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两千瓦的灯泡一直亮着,船舱里全是积水,不能坐也不能蹲,好几拨人轮番进来询问他,同样的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
他什么都没有回答,一直一直沉默,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后来太累太冷,居然越来越坦然。
再等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厌烦了吧?然后呢,杀了我?会是怎么样的死法呢?重生,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不要了……混乱的世界,肮脏的灵魂,一切,都不再有意义,还是就这样消失、陨灭吧,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
醒来的时候霍子南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底舱,躺在了船舱里一个破旧的沙发上,强劲的发动机在耳边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身下颠簸起伏,显然是渔船已经开出了港湾。
聂辰的身体温暖干燥,散发着他特有的清爽阳刚的味道,纯棉的裤子棉质柔软,枕在上面很舒服。
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在了他眼前,聂辰的声音有点沙哑,但分外温柔:“喝杯牛奶吧。”
霍子南没动,聂辰半抱着他将他扶起来揽在怀里,执意将杯子递在他嘴边。
霍子南缓慢地喝光了牛奶,聂辰丢下杯子,将他拥在怀里静静抱着,隔了少顷,低声说:“我爱你。”
眼泪忍不住汹涌而出,霍子南伸臂回抱了他,聂辰柔软的嘴唇摩擦他的耳垂:“我活着,你得陪着我,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阿祖,你护着我足足两世,以后,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跟你在一起,护着你,一直一直。”
霍子南纤长的手指抚过他头发,他的后颈,而后停驻在他宽阔的背,紧紧将他搂住了,轻轻点了点头。
生与死的边缘,爱与被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