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明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干脆大声转移话题：“诶呀，宫里的酒当真是好酒，可惜你喝不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名大臣探头过来，笑着举起酒杯：“孟首辅，多日未见了，身体康複得如何？”

“还好，”孟煜微微点头，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大臣笑着道：“那是那是，下官这杯干了。”

看着二人喝酒，顾逸明正要和大臣说几句话，冷不丁听见殿中传来声音：

“……这杯酒敬小公爷和殿下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啊！”

说话的官员坐在张淩旁边，看着很是年轻，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偏偏当时殿里没有人说话，便显得格外突兀。

官员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看着殿里寂静如斯，衆人都纷纷看向他，张淩的脸色也一言难尽。

官员顿时涨红了脸，缓缓看向上位的云婉。

云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官员看得心里直打怵，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顾逸明瞧着氛围不对劲，正要笑着起身打圆场，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脆响。

“啪嚓”一声，茶杯掉落在案前，瞬间碎得七零八落。

声音回蕩在殿内，瞬间吸引衆人的视线。

茶杯的主人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摔了杯子惊慌，反而慢腾腾地收回手，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上的茶渍。

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孟煜擡眸扫了圈衆人，轻声道了句：“手滑。”

冰冰凉凉的两个字落下，殿内衆人纷纷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聊天，尴尬的官员也终于松了口气。

只有上位的人脸色微变。

云婉眼睁睁看见，宫女再给孟煜端上来的茶杯，这次却被他倒满了酒。

顾逸明忙着和身边的人说话，也没有注意到，孟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云婉忍不住皱眉。

这人胃病重到吐血了，怎麽还喝酒？

云婉动了心思，想让宫女过去把孟煜的酒壶撤下来。

但是，一想到顾逸明和她说的话，云婉又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这样的时候，她更应该狠下心，才能让孟煜彻底放下。

忍住，一定要忍住。

云婉索性不去看他，帮着旁边的小家伙布菜。

允炳并不爱吃宫宴的菜，也没用几口，就开始坐不住了。

云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于是领着小家伙出来，让小月先带着他回去休息，顺便给他做些吃食。

她站在殿门外的庭院里，看着允炳和小月走远，才收回目光。

此时已是冬日里，云婉出来得着急，也没有披着大氅，在风里站上一会儿，身上很快就被吹透了，手脚都变得冰凉。

裳玉扶着她，正準备陪她回去，回头却看见张淩过来，直接将他身上的大氅披在云婉身上。

云婉拢住大氅，低声道了句谢。

裳玉瞧见，低头行礼退下。

庭院里只剩下二人，云婉反倒觉得尴尬，和张淩说道：“抱歉，要是你觉得不方便，那就澄清吧。”

张淩摇了摇头：“没事，反正我是愿意的。”

云婉擡头看他，见他扯着嘴角，笑着看向她。

云婉不禁苦笑：“张淩，你就那麽想做驸马都尉吗？”

张淩愣了下：“自然不是，我是因为你。”

云婉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如果我不是大长公主，没有半分钱财权势，你根本不会接近我，也不会愿意娶我。”

她看向张淩的眼睛，眼底漆黑平静，没有半点情愫。

“你看，人的眼睛不会骗人的。”

张淩怔了下，看见云婉移开目光，淡声对他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人把大氅还给你。”

张淩站在原地，依旧没动。

“清阳，”他缓缓开口，“就算你不是大长公主，那年我在城郊遇见你，还是会上前的。”

云婉一愣，对上他的目光。

张淩认真道：“是我之前不懂，做了很多错事才会让你失望。”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好好对你。”

看着张淩认真的模样，云婉没有说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算了吧。”

云婉笑了笑：“我不走回头路，张淩。”

张淩愣住了，看见云婉微笑着，眼里温和平静，再无半点波澜。

不知道为什麽，张淩忽然觉得面前的人，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无论他再做什麽、说什麽，她都回不来了。

张淩走上前，朝她伸出双臂：“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云婉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张淩上前搂住她，见她没有推开自己，才将人用力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