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转身进了马车，沈费朝花子酌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远处，随后上马尾随太后而去。

城墙上的百姓不再叫喊，此刻正小声交头接耳。

“死了的那个是什麽人？”

“好像是孟将军的弟弟啊，就是前几日在医馆义诊的那位孟大夫。”

“真是可惜啊，孟大夫治好了我娘三十多年的顽疾，我给他磕个头吧。”说罢，一男子下跪朝远处磕了三个头。

“嗐，这有什麽的，谁家没死过人，那医馆大夫的女儿还被大火烧死了呢，在这战事连连的时候，到处都是死人，散了吧散了吧。”

孩童嬉笑着让爹爹背着回家，少年打闹着下了城楼。

守城的侍卫开着城门，飞麟军一直安静的跪着也不肯先进来，守卫没辙，就这麽迎着雪等着。

飞麟军的最前面，站着花子酌，他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更远的地方。他不知道太后究竟会送一张什麽地图过去，但太后一定会派他去，他在斟酌，该如何面对莫疆王。

雪慢慢堆积起来，孟生跪了很久很久，眼睫上的泪结成了霜，陆云光才说道：“孟将军，回去吧，得把孟离送回去。”

孟生双眼无神，眼里布满血丝。他抱起孟离，缓缓起身，往城门方向走。

陆云光慢慢跟在身后。

孟生路过花子酌，也没有停下来，他走进飞麟军的方阵，飞麟军的将士低着头，随着孟生行走的方向移动。

孟生走到飞麟军最中央时停了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孟离。

孟离垂着手臂，头无力的坠在风雪里，雪碎扫乱他的鬓发，嘴角的血迹冻成了薄晶，孟生慢慢移了眼，见孟离穿着一身简陋的粗布衣衫，外面连件厚袄都没罩，露出的手指有划伤的痕迹，像是某种草药的尖刺划破的。

孟生扭头，看见孟离脚上只穿着一只靴子，那靴子眼熟，看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他多年前，出征在即时路过一家鞋铺买的，他让家仆一起带给了孟离。

孟生嘴角颤抖着，眼泪又一瞬浸湿眼眶，他倏地跪了下来，仰面对天，疯了似的嘶吼着。

飞麟军几乎一齐脱了头盔，额心叩地，久久未擡起头。

那是飞麟军对待在战场牺牲的将军的最高礼仪，除了主将，没人能让他们下跪。

陆云光闭上眼，眼泪落了下来。

“往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花子酌在一旁道，“殿下还要複仇吗？”

花子酌的意思陆云光懂，若要複仇，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今日的孟生。

陆云光没有答複，他转过头，道：“青儿在莫疆王手里。”

花子酌转过头，皱眉急切道：“那殿下还在这安静的站着？？不救她！？”

“莫疆王要用青儿威胁我，他暂时不会动青儿，而且，那里有我的人，会保护她。”

花子酌眯起眼，“殿下的人......到底都有谁？又都在哪？”他想了想，道：“太后身边也有？还是说，陆家人身边都有？”

陆云光望着花子酌道，“也许，你身边也有。”

花子酌与陆云光对视良久，两人一同移开了眼，花子酌笑了一声，望向前方。

***

莫疆军营中，刚支援入营的二皇子正和穆幼青双刀相拼。

二皇子挡了几刀，发现穆幼青出手虽快，但输在力气跟不上，他猛地出刀，让穆幼青只得抵挡，那些手腕间的巧妙都用不上。

二皇子将穆幼青抵在旗柱上，细细盯着她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仔细一想，笑起来，“是你！上次躲那小白脸时找我救命，在落羊，对不对！？你怎麽会出现在我莫疆军营里？”

穆幼青紧锁眉心，双臂使劲都推不开二皇子。

她双目依然沉静冰冷，二皇子从她好看的眼睛里察觉不出任何想法，只觉得有股阴阴冷气，这是他没见过的眼神，桀骜的像一匹欲脱缰的马。

二皇子出神地盯着她，穆幼青忽地擡起脚，踢在他下身，二皇子痛苦地皱起眉，松了手上力气，穆幼青趁机用力推开人，旋身就闪到二皇子身后，竖起狼头刀，对着他的后劲刺下去。

二皇子身前一空，愣了一下，随即听到身后兵器掉落的声音，二皇子猛地回头。

穆幼青满脸惊恐地站在他身后，大口喘着气，她极其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敲打着脑袋。

二皇子懵了，他奇怪地盯着穆幼青，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循声而望，正是父王骑马而来。

“帘儿！”莫疆王叫着二皇子的乳名下了马，沖过来看他，“你可有事！？”

二皇子朝莫疆王行礼，道：“父王，孩儿无事，只是七木将军死在了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