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着一腔仇恨和不甘心活到现在。

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尽量拖着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起死，比如说老沃特雷和那些村民，绝对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下地狱。

——也许这个故事，就是另一种发生的可能性。

等到银发少女躺倒在城市废墟的景象消失之后，散发着微光的屏幕忽然黑了下去，接着重新旋转起来，显示出了希尔伯特。

他灰头土脸、全身上下都是鲜血和擦伤，在黑暗里避开所有怪物，孤零零的回到钟表区的屋子，然后因为拉薇妮娅的消失而崩溃了。

屏幕上，希尔伯特焦急的在三层的小楼里爬上爬下，不断呼唤“拉薇妮娅”的名字，打开每一间房屋仔细搜索，最后终于确定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个手脚都已经变成机械的少年慢慢跪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就像是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底才流出两行清泪。

“……拉薇妮娅？”希尔伯特的声音茫然又后悔。

紧接着屏幕里的景象开始迅速转变。

希尔伯特侥幸走出了索伦特市，开始在王都流浪，经历了各种危险，思想和行为也一天比一天成熟。

他迅速的长大、抽条，比最老练的军人还要擅长搏斗开枪，又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和漂亮的少年时期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有标志性的机械手脚，拉薇妮娅根本认不出来屏幕上的壮年男性是希尔波特。

他加入了一个以工人为组织的地下集会，和一些伙伴在一起，提出了人权的口号，开始号召工人们反抗工厂主、贵族甚至帝国，不出意外的被军队镇压关到了监狱里，又想方设法的越狱去邻国，继续号召那里的工人罢工反抗。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希尔伯特不断起义又不断失败，遭受了各种各样的围剿以及追杀，终于在两鬓发白的五十岁那年，抓住帝国内乱的机会，初步让自己带领的工人集会获得了成功。

最底层工人的生活和工作开始好转、医院里的人体实验被废除、各种高污染性的蒸汽机也开始拆除，转而使用更加清洁高效的新能源。

而在这些年里，他居然始终在寻找拉薇妮娅。

不管走到哪里，一但获得点影响力，希尔伯特就会想办法在报纸上报道银发少女的信息，然后重金悬赏拉薇妮娅的下落。

……

等到希尔伯特的景象也消失之后，这个怪异扭曲的七彩漩涡再也没有出现出任何景象，而是逐渐暗淡收缩，最后变成了一个这些天她已经无比熟悉的淡灰色身影。

这片梦境般的虚幻世界重新归于黑暗，只有犹格·索托斯和银发少女屹立。

看到祂重新出现，拉薇妮娅眼底流露出一些惊讶，但还是按照以往的应付方式，熟门熟路的笑着说道：“亲爱的，你消失了好久。还有，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身披淡灰色长袍的犹格·索托斯眼睛幽暗深邃、淡漠平静，听到银发少女又叫亲爱的，祂轻笑了一声，缓缓问道：“你觉得我很好骗？”

28   第28章

◎她怀上了怪物的子嗣◎

骗自然是非常好骗的。

不过在当下这种兴师问罪的状态, 拉薇妮娅自然不能说实话。

黑暗无垠的空间里，仿佛隐匿着无数转动的眼珠，冷酷淡漠的视线从每一个角度投过来, 充斥着不可言说的恐惧，就好像那些视线的主人, 是完全超越人类想象的可怕存在。

拉薇妮娅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感觉周围太过寂静, 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而事实上，她现在根本没有心髒，只有一个半透明的身体轮廓。

而犹格·索托斯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祂同时将手放在拉薇妮娅的肩头上，那只手温度冰凉, 就像是桎梏宠物的牢笼。

祂的眼睛幽暗深邃, 平日里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海面, 现在这海面却掀起了浓厚的风暴, 明明白白的昭示不悦。

“……”

拉薇妮娅脸色苍白、浑身战栗, 一半因为黑暗里那些无所不在的视线，一半因为祂来的压力。

莫名的恐惧在她心里不断升腾，就连之前在索伦特市面对怪物时都没有这样恐惧, 似乎连灵魂都在颤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胆子竟然这麽小。

“亲爱的拉薇妮娅, 你觉得我很好欺骗？”犹格·索托斯又重複了一遍。

“不是这样的……”脸色苍白如雪的银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个解释的角度, 低声说道：“……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混乱不堪的, 喜爱可以转变为厌恶、厌恶也可以在相处当中消融、上一秒还很快乐，下一秒就会因为突然想起不愉快的记忆而痛苦、没有任何逻辑和规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