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的妃子则是认为她们要与大昭共存亡，恭帝退位那日就一道白绫直接了断了自己。

这是她们的决定，长烟救不了所有人，也没必要去劝她们想开些。

人各有命,t 鞭长莫及, 这是长烟很久以前便想通的道理。

所以如今皇宫内人烟稀薄，太监宫女基本都围在恭帝的寝殿旁，等着恭帝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益贵妃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看恭帝了。

封赫入宫问她是否要同他一起住到煜王府, 益贵妃说她得再想想。

恭帝已经彻底没了活下去的价值, 按理来说在退位之后他就应该死的。

可他因为长烟那番话彻夜难眠，和太监说他要看益贵妃, 太监低着头说益贵妃近日身子不适都在宫里养着，陛下可能暂时看不到了。

恭帝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其实已经有了预感, 只是不愿意承认。

这些年来与恭帝最为亲密的人就是单益君，连皇后都未必有单益君受宠, 恭帝几乎把整个后宫都交给了单益君, 他让她成为无比尊贵的女人, 为何她还要这样待他？

那天夜里，益贵妃穿着寻常妇人家的衣服来到恭帝寝殿。

她绾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 头上戴着的珠翠也少，看起来素净得不行，没了往日那种华贵的感觉，但样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恭帝感觉到寝殿里来了人，看见单益君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灰败了下来。

单益君还是像以前那般坐在恭帝床侧，她擡手帮恭帝整理淩乱的白发，问恭帝为何不喝药了。

“这些天有太监来我宫里说，陛下不喝药也不进食，这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要如何陪臣妾到老呢？”

“益君，你是不是……是不是……”

恭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那些会伤害到他和单益君之间感情的问题。

可单益君像是明白他要说什麽，笑着点了点头，“先皇当年因为听信谗言，将单氏一族男丁斩首女眷流放，虽说后来谢太傅为单氏洗清了冤屈，可那又怎样呢？我的父兄被万人唾弃，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被人亲手掐断脖子，此仇不共戴天，又岂是帝王再随口不过的一句原来如此能消解的？大昭早烂了，谢太傅一代忠臣，为了能让长烟活下来选择以命换命，长燎更是良将，却被你忌惮利用裘氏除之而后快，定远侯又何尝不是为了大昭才拖垮了身体，可陛下却在他前去文楚的那段日子里与人商议着该让谁来取代他，你怕将来赫儿登基后定远侯权倾朝野，没有人能制衡他，好像陛下手里的臣子就该是被杀的命，谁都逃不掉。”

恭帝太在乎他的权力了，可已经落败的朝廷，这点儿权又有什麽用？摆出来的那点儿高架子也不过是为人笑柄罢了。

“所以你，你们，单氏这些年来都在为文楚做事，是你们把大昭的国力耗空的，是你们！”

恭帝又咳嗽起来了，可这次单益君只是站起来退至一旁，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仔仔细细地帮恭帝拍背。

她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陛下喜好奢侈，每次出行都耗费不少，户部从很多年开始就揭不开锅了，有多少大臣希望陛下能节俭些？但陛下不听，甚至多次克扣军饷钱粮，只为看到洛阳那番虚假的繁华。边关战事紧急，陛下只觉得那些接连不断的战事扰了您的清梦，北羌一纸和谈送到洛阳，陛下甚至不问问那些边关将士的意见就乐呵呵签了。究其根本，若不是陛下给机会，哪儿有单氏出头之日？”

许多次户部尚书领了恭帝的命令都得屁颠屁颠跑到单家希望能得到单家的支持与帮助，单氏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答应，就这样单氏不知道往朝廷里塞了多少人，封赫为何能让那麽多大臣同意他的做法也正是因为那些人都受过单氏的恩惠。

“若不是单氏苦心经营，让那些寻常百姓有田可种，有布可织，陛下，你可知你所操纵的权术会让多少人为官不正，只知搜刮民脂民膏？你从来不管，出了问题就让大臣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问题就干脆让问题彻底消失，如今的大昭还是单氏努力维持后的样子，要是按照你以前的做法，大昭几年前就该亡国，陛下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临死前身边还能有这麽多人伺候呢？”

过去很多事情恭帝其实都忘记了。

看见单益君脸上的憎恶神色时他甚至在心里问自己，他不过是做了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而已，为何这麽多人都说他罪大恶极？

恭帝眼里的迷糊不似僞装，单益君叹息一声，从袖口拿出一把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