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燎早就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他刚站起身準备用脚抹去地上的痕迹，却没想到看见的是对他一脸笑眯眯的谢执。

“我没念过书，也不懂什麽大道理，只知道家就是我的国，国亦是我的家。”

谢执又问：“那若是有朝一日你有机会去保家护国了，你是否会竭尽全力？”

长燎理所应当地点头，“那是当然！我师父说他当年在北营效力，只是后来被人砍了一条胳膊，就从战场上退下来了，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对于他来说那里才是归宿，只是他也不愿意战友们为他担心，所以离开了北营，之后捡到了我，还教了我好多东西，我很感谢他。”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谢执对长燎似乎很满意，但他当下也并未说些什麽，毕竟他那些学生们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再不回去学生们肯定闹疯了。

长燎很激动，他没想到自己能和谢执说上话，看见地上隐隐显出的“家国”二字，他仰头对着烈日粲然一笑，继续站岗执勤。

那天下午，长燎站完岗準备回下房休息，谢执身边的书童过来找他，说是让他收拾下东西準备搬到太傅府的一间耳房。

长燎好奇地问这是怎麽回事，书童似是有些不耐烦，“还能是怎麽回事，太傅大人觉得你聪明，想教你学问呗！别问东问西啦，赶快收拾东西，我还有很多事情呢！”

“好，我马上。”

长燎就这麽稀里糊涂跟着书童走了，并且住进了一间对他来说无比豪华的房间。

这里摆放的昂贵瓷器和笔墨他都不敢随意触碰，他还想再问那书童几句，但书童把他带到地方了之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穷苦出身的长燎哪儿受过这麽好的待遇，最开始他还非常不习惯，不知所措也有些心烦意乱。

直到在半月一次开设的学堂上再次看见谢执，面对谢执温和慈祥的目光，他低下头翻开书本，第一次沉心静气地学习。

下课后，长燎被书童带到谢执的书房，谢执手里握着一卷书，他问长燎觉得读书好不好。

长燎重重点头，但他也向谢执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太傅为何会选中我？”

虽然长燎年纪还轻，但他知道这世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谢执并不觉得长燎莽撞，反而认为他很聪慧，“你看我有那麽多学生，上至亲王贵胄，下至平民奴仆，他们愿意问，我就愿意答，他们有为家族兴衰成败读书，也有为权势富贵读书，更有因对未来迷茫干脆荒废学业，就此了了一生的，说到底，我觉得你是一颗好苗子，我可以为你提供成长的土壤，但是你能长成参天大树还是被风雨摧折至死，都只能靠你自己。”

长燎挠了挠脑袋，“太傅不会是要我考个状元吧？我听学堂里其他学生们说他们三岁就开始识字了，我虽然愿意学，但……是不是有些晚了？”

谢执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自然不会逼你去做你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他指了指书架上早就準备好的书，那里大多是兵法。

“你没有顾忌，可以去做你真正想做之事，你知道定远侯麽？那可是从百夫长一路拼杀到现在的传奇人物，你虽和他出身差不多，但唯有一点不同，你读的书肯定比他多！哈哈哈哈哈哈！打仗啊，可不能光靠蛮力。”谢执点了点长燎的脑门儿，“还得靠脑袋。”

从那之后长燎一边和其他学生一起听谢执讲学，一边跟着谢执学兵法。

他很聪明，一点就透，虽然他身份低微，却还是交到了许多不错的朋友。

那时景湛体弱，却不管刮风下雨都準时来到学堂，洛阳城里的少爷们都觉得景湛没什麽意思，所以都不怎麽带他玩，甚至还明里暗里地针对他，也只有长燎会注意到默默无闻的景湛，悄悄把自己的炭盆换给景湛。

长燎在洛阳城中并无根基，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谢执。

谢执在长燎十七岁那年把他送进了兵部，两年后，长燎作为副指挥使奔赴战场，开啓了他辉煌且无法複制的人生。

旁人原以为谢执看中长燎是觉得他机敏聪慧，準备送他去科考的，却不料他能让长燎去当兵。

对此谢执似乎还很苦恼的模样，“没办法，这孩子太有主意了，老夫也劝不动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长烟没忍住笑了笑。

谢执说话就是这样，除了在教学生的时候，和人相处他总是三句真一句假。

他有太多为了权势财富地位学习的学生，他们肩负的担子很重，他们家族对他们的期待更是让他们没办法仅仅为了国家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