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封迟越来越激动，长烟实在是懒得安抚他，可她若依旧没点儿反应封迟藏在肚子里的那些话怕是说不出来了。

长烟放软了语气，“殿下，不要着急，坐下好好说，事情得慢慢谈。”

熟悉的声调让封迟稍微平静下来，他重新坐下就又听见长烟说：“你这样贸然来找我，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可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别的退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来找我，对吗？”

“嗯。”封迟点头。

“那你得先给出你的诚意啊，殿下。”

以前长烟总是叫封迟王爷，之后是夫君，才唤了他几声陛下，两人就都倒在血泊里。

对封迟而言，这也算是亡命鸳鸯了吧。

如今再听长烟叫自己“殿下”，封迟多麽希望能回到当年他和长烟才认识不久的那会儿。

没有那麽多算计，只有懵懂的纯情与信赖。

长烟一看封迟的眼睛就知道他的思绪又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接下来说的话，“你没告诉我的事情我可以派人去查，大昭查不到，去文楚查总能有线索吧？可殿下要的是皇位啊，陛下现在还好好儿地坐在那里，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準呢？殿下告诉我的事情，可与皇位的重量画上等号吗？”

封迟的脊背突然窜上来一阵寒意。

他知道长烟宅斗的本事，只是那会儿长烟的锋芒不对着他，他一直在旁边看戏，只觉得这样的长烟也很有意思，她愿意为了他去争抢，这难道不算爱他吗？

可是当封迟直面长烟的算计与恶意时，他有一种被捕食的错觉。

是封迟主动送到长烟面前来的。

他难道以为把弱点全告诉长烟就会得到长烟的同情？换做别的女人说不定会入套，可长烟只会不再有任何顾忌地利用他。

封迟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不乖乖听长烟的话，要不就等着裘家被景湛弄垮，到时候他说不定连个安稳的王爷都当不成，裘玉蓝只会让他破釜沉舟去做些更极端的事情。

长烟发现封迟整个人突然抖了一下。

他终于愿意直视眼前的长烟。

这已经不是那个他不高兴或者是发点儿脾气就会来哄他的长烟了。

她和景湛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彻底放弃他了。

封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癡心妄想，可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无能为力。

“长烟，你一直都很厉害，府里可以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母后交代给你的事情也能做得非常漂亮，你的能力一直在我之上，若没有你，后来的我无法登上帝位。”

难得能从封迟嘴里听到几句人话，但长烟并没有被封迟夸得忘乎所以，只是用眼神询问他：所以呢？

封迟做了一个让长烟靠近些的手势，长烟皱起眉，封迟见长烟没有动作，他自己倒是凑了上去，在长烟耳侧小声嘀咕了一大段话。

长烟眼神越来越暗，封迟说完后深吸一口气，压惊一般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我能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方才你说要去文楚查，我就明白你其实并不差我告诉你的这点消息。”

与其把手里这点儿筹码放到彻底无用的那日，还不如趁此机会得到长烟的一个保证。

长烟和封迟终究是不一样的，封迟没办法改变事态，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是疯子，做完梦就说胡话，没有一个人愿意信他。

可景湛却愿意相信长烟，甚至按照长烟的步调稳步向前。

封迟嫉妒，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衆星捧月的封迟，长烟看尽了裘氏的兴盛与衰败，又怎会在他这个注定会失败的人身上下注。

长烟从来就瞧不上封迟，他又何尝不知。

但此时长烟神色却柔软了一些，她拿起茶壶把封迟手边的茶杯倒满了茶，问他当年是不是觉得没有氏族的支持就无法安心登基。

封迟沉默片刻，随即点头。

“但景湛一直想做的就是打散氏族的权力结构，让帝王不再被氏族所牵动。大昭推行科举这麽多年，可到头来那些出类拔萃的人一天到晚都忙着如何钻进氏族的派系中，对社稷江山毫无作用，氏族的存在只会让帝王的政令实施得更加艰难，所以绝对不能再让氏族壮大下去。殿下，景湛一直以来都在做他该做的事情，或许你也可以想想你能做些什麽。”

长烟这番话绝对算得上是推心置腹。

可封迟却越听越郁闷。

在长烟眼里，景湛哪里都是优点，而他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他还能做什麽？他什麽事情都做不到。

“长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是这块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