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郁年目光露出难以苟同的漠然，导师只能苦笑。

“艺术是无价的，但艺术家总得吃饭。我先前想引荐你留校任教，有个饭碗，起码有了兜底的网，你也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投身创作……但联大的讲师，风评是不能差的。”

导师都说到这个份上，郁年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在醉心创作之余，分出一点点时间来处理这谣言。

不然，换做一个星期前，这匿名短信他连点进去看一眼都不可能，更不要说挤时间赴约了。

然而，他是特意空出时间来赴约，喊他来的那人却不见踪影。

等待的过程中，郁年思绪飘远，飘到他心心念念的画上，等他回过神来，智脑上显示的时间数字已变为晚上8：50。

郁年指尖敲打玻璃桌面的节奏猛地变快。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无聊到造他谣，约他情侣餐厅见面却迟到一个小时？

总不可能是喜欢他！……

郁年正思绪不宁，却不知道在他人的眼里，已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尽管他一向不在乎自己的外表，连梳头发都是用手随便扒拉两下。但架不住他优越的五官和身材条件，即使头发凌乱，只穿着一件洗到发黄的白衬衫和发白的牛仔裤，甚至衣领袖角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仍旧有种让人心动不已的魔力。

更不要提，那种清冷中带着疏狂淡漠的气质，仿佛突破了世俗限制的游人，让深陷在蝇营狗苟的“俗人”本能的升起憧憬。

服务生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偷看了他好几眼。

如果是平常，服务生还会大着胆子去要联系方式，但偏偏今天是情人节，他们餐厅又在搞情侣活动。

服务生忽然对郁年等待的对象升起嫉妒，不知道是怎样的幸运儿，才会拥有这样好看的男朋友？

他甚至有些恶意地想，有这样好看的男朋友，那人不会自卑吗？不会被身边人说不相配吗？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淌，郁年等待的“恋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服务生心思活络起来。

“先生，您预定的时间段只有晚上八点到十点两个小时。现在已经九点零一分了。”

郁年微微蹙眉，想到那菜单上的昂贵甜点，最便宜的一道都抵得上他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淡淡道：“我等的人还没来。”

服务生委婉地提醒道：“您如果现在还不点餐，后面的用餐时间可能不太够。”

“那我们可以不吃。”郁年认真说。

服务生看着他朴实无华的穿衣风格，心中了然，面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我们餐厅有着低消制度。”

郁年紧紧了拳头，顿了会，然后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昔。

服务生歉意：“不好意思，您预约的位置是我们餐厅观赏位置最好的中央露台，它的最低消费标准是5000联邦币。”

“什么？”郁年冷下脸，一瞬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人迟到了一个小时……不，那人根本就不会来。

那人只是想设个圈套看他出丑或者“大出血”罢了！

郁年抿紧了唇，闭上眼睛，心中难得的生出懊悔和怒意。

“很遗憾您的恋人鸽了您，但像您这样帅气的先生，或许该找个更体贴温柔的恋人。”

“不，不是恋人。”郁年睁开眼，语言重新回归平静，只是漠然的眼底开始有深不见底的寒冰凝结。

他拨开虚拟菜单，准备凑满5000的最低消费额度，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虚拟屏的一刻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被走上楼的少年牢牢吸引。

他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当前画坛推崇超写实肖像画，而他却一直将心力放在冷门的抽象画。

是他没有技术画超写实吗？不对。

是他更欣赏的抽象的趣味？也不对。

而是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未见到一个美到让他想动笔的人。

他这一生，唯一的追求，便是美。

他无法忍受自己笔下出现有瑕疵而不够美好的人，那是对他画的侮辱！

然而这一论断，在今天被打破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能想象过，这世界竟然这样美到极致的少年。

美好简直就是他的代名词。就算郁年以极为严苛的挑剔眼光来看，少年的五官、身材、四肢……不管是位置、大小还是比例，都是那样恰如其分，挑不出一点瑕疵。

但更让深深沉醉的，是他那如梦似幻的气质……他从旋转的玻璃阶梯缓缓上来，仿佛从神话画卷中徐徐走出来的精灵，又仿佛童话故事中慢慢钻出海面的美人鱼。

美到几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郁年的心脏怦怦直跳，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人搭讪的想法，还是那样急切，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