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63)
秀珠哭丧着脸,福晋她得罪不起,格格她也得罪不起,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愿意说?我可不敢用有二心的丫鬟,回府以后,你便收拾东西回盛京去吧。”
“格格,不要不要。”
秀珠惨兮兮的摇头,“奴才说就是了。格格你十三岁生辰那日,裕亲王托二少爷把怀璧送来,你正巧带了几位小姐去院子里玩耍,是奴才接的,当时福晋也在。奴才本想把怀璧和小草一起挂在廊下,不曾想怀璧突然对着奴才念起诗来。奴才没读过书,不知其意。但福晋却变了脸色,厉声敲打奴才不许对格格吐口半个字。然后,福晋便把怀璧带走了,过了几日由鸣翠送回来时,怀璧已不会念那首诗了。”
鸣翠就是晨音对福全说起,会养鸟的那个丫鬟。原来是这样——晨音估计,鸣翠不仅会养鸟,更会训鸟,只是碍于钮钴禄氏的吩咐,一直藏拙罢了。“那你可还记得怀璧当日念的什么诗?”
秀珠迷茫的摇头,但又怕晨音生气,努力回想了小半天,“怀璧背得磕磕绊绊的,奴才也没听全,好像是东门西门、缟衣、还有个什么荼。”
晨音微微抿唇,目光落在落在袖子的纹路上,沉思片刻,缓声开口。“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秀珠脸皱成一团,“奴才听不懂,也没怎么记住,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但格格你念得比怀璧好听多了!”
“……”
晨音淡淡睨了她一眼,“你以为现在拍拍马屁我就会放过你?回去再和你算账。”
虽然秀珠说自己记不清楚,但晨音估计,八成就是这则《诗经.出其东门》了。这则诗讲一位男子面对众多美丽女子,却只生出‘匪我思存、匪我思且’的感慨,是男子对女子忠贞专一的誓言,譬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晨音敛目,这倒与福全府上的情况类似。福全成婚多年却无子嗣,宫中几位正主每年不知赏多少美貌女子进王府。她额娘钮钴禄氏年轻时也读过书,何尝会不知道这则诗的意思。彼时为人尖刻的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还在世,侧福晋与诸位庶福晋也极为凶悍,府上整日闹腾不休。就算福全对她再好,钮钴禄氏这个做额娘的也舍不得让亲生女儿往火坑里跳,所以这才让秀珠瞒着她吧。福全没有接到她的回信,便默认她是拒绝了,伤怀之下避走军中。晨音心中轻叹一声,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准……但是有一点晨音没想明白,自康熙十年,她回盛京守孝后,与福全接触的次数便少了许多。就算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福全是何时喜欢上她的,还在她十三岁生辰时表明心迹。晨音若无其事的回到府中,对福全一事只字未提,也严令秀珠不准提及此事。秀珠正巴不得呢,忙不迭的答应了。不过,晨音虽然不提,但每次见到怀璧,还是有些感慨。连带着,最近不怎么爱出门了。整日在家看若忞留下的书打发时间,日头一晃,到了九九重阳。前阵子刚封了继后,太皇太后为了给继后做面子,特地下旨,请各府的夫人贵女入宫共度佳节。重阳宴会在秀美如画的御花园里举行的,下旨赐宴的太皇太后并未出席,倒是素日里喜好清净的太后来凑了个热闹。继后青梧领着众人向太后行礼,之后便是宴乐,听戏,赏花,待玩得差不多了,青梧提议去堆秀山那边的亭子登高远望祈福。众人围着太后与继后登高,晨音与述清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只见述清四下张望了几眼,悄声道,“我听我额娘说,今日这场重阳宴,是让太后与皇后在选秀前事先掌掌眼,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数。”
晨音笑了,“难怪方才你一个劲儿的把我往边缘拉,行啊,这几年学机灵不少。”
两人相交六七年,情同姐妹,十分清楚彼此都没有入宫的念头。“那是。你知道的,我是汉军旗出生,阿玛这几年又得皇上器重,说声重臣也不为过。如今宫里已有一个家世显赫的汉军旗李贵人,皇上他们肯定不会再把我选入宫。倒是你……”
述清隐约听她额娘说过,以晨音的家世容貌,八成是要当妃当嫔的。“放心吧,我也不会入宫。”
皇帝那日在恭亲王府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两声低声絮叨着,没留神身后何时多出一人。“晨音格格,许久不见。”
莲千冲晨音微微一笑,“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晨音对述清简单讲了莲千的身份,便跟着莲千去往一侧的小径上。“我听闻姑姑如今在保成阿哥身边做事,今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