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看了他一眼，笑了：“若是这样，你阻止孤作什么？”

他语气温和，半分也没有动怒的意味。

见这人不肯回答，陈王又漫不经心道：“可是怕喝苦药？”

陈王神色自然的让人看不出是不是随口一问，却让刚刚被叫进来的薛高捏了一把汗。

010却浑然未觉是陈王给他铺了个假的台阶，慢吞吞地摇了一下脑袋。

“不是。”

顾清显然是真的很纠结，连眉头都蹙成一团了，除了上次被自己压着强行涂药膏，陈王还没见过他在别的事情上露出这个样子。

说起来，燕国内乱，就算贵族也不可能安安分分的。

陈王已经让人去查过，顾清可不是一个小家族的庶子，而是燕国名门望族的长子。

可是面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燕国长大的贵族，那些弯弯绕和看眼色的本领更是一个也没有学会。

陈王接话道：“那是什么？”

“如果让太医来，发现我只是吃撑了……”010想到那个画面，就小声道，“不要。”

陈王一顿，居然神奇地被说服了。

怎么这么要面子？又喜欢害羞，以后怎么办？

陈王想着，转而把010从燕国带来的人都叫来问了一遍，确定010的说辞是真的才放过了这个话题。

999松了口气，连带着低眉站在门外的柳顺都放松了不少。

陈王端详着满脸无辜的顾清，脑中又浮现了平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些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老臣们。

这么看来，顾清确实是过分单纯。

陈王移开视线，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要让孤发现你在骗人。”

010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里露出了心虚的神色，点点脑袋：“好哦。”

下人撤了膳食，陈王怕顾清无聊，让薛总管寻了些有意思的本子来给他解闷，自己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批着折子。

明明陈王一天都在处理政务，可是现在小案上放的奏折还是有半个手臂那么高。

010震惊地看了两眼，被陈王抓了个现行。

陈王将折子扔回了小案上，他注意顾清很久了。

他挥挥手让人拿着本子过来，将人一起搂在软榻上窝着，伸手翻了两页：“偷看什么呢？若是这书无趣，和孤一起批折子。”

薛总管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原本身边人探听政务就是大忌讳，顾公子可真是胆大，被抱上腿居然还真的主动伸手翻了折子。

陈王没有呵斥，顾清翻的是工部的折子，不过是些日常修缮的小事。

陈国字形虽和燕国有些差异，不过顾清是个贵族，看懂问题应该不大。

010翻到了最后一张上。

他看得极快，让陈王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是没看懂随意翻翻，还是真的一目十行。

陈王：“看出什么了？”

“还是书有趣一点，”010伸手把折子往外推了推，“虽然也只有一点点。”

薛总管拿过来的书什么都有，堪舆图，千金难学的儒学孤本，010一手摸了个堪舆图，旁边密密麻麻批注着的蝇头小字，要不是记载了那么几句某些地方曾经发生了什么战役，010甚至要看睡着了。

陈王好笑，伸手又在一边的桌上随手抓了一本原本就摆在房间里的话本来看。

“旁人求着想看也没得看，孤倒是想知道，你这里什么话本子有多有趣。”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脸上的笑就淡了淡。

话本子上还批了字，说什么顾清喜欢，所以特意送来的。

言辞暧昧，简直是明晃晃地暗示顾清虽然来了陈国，可是送着话本来的人心里依旧是念着顾清的。

陈王周身的气场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不过是无聊的话本子，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这本子写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贵族一个仆从，呵，顾清贵族之身，这种暗指，送这信的人在身份上想必没有多好看，才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陈王把话本盖上。

他怀里的010还在努力把奏折往外推，陈王抬手把快要掉下去折子拿回来了些，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顾卿觉得，这话本子好看吗？”

010闻言，把脑袋伸了过来，有点好奇道：“其他的话本子？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意识到顾清还没来得及看，陈王心里的郁气莫名其妙散了些。

他抬高手不让顾清碰。

“写的一般，孤日后让人给你寻些有意思的来。”

一般？

010狐疑地看着他，一般的话，陈王为什么要藏着不让人碰。

他不信邪地跪坐在陈王身上，伸长了手要去抓话本子，被陈王又按住了。

“还抢？”陈王镇定中带了一丝杀气，按在010手臂上的手指节分明，看起来带着极大的力量，“还有些污秽词语，实在污人耳目，你就不要看了。”

010似信非信，他的记忆不错，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穆如飞送来的东西。

想起另一本里奇怪的图片，010于是点点头，异常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了：“好哦。”

反正他摸过了，这本里没有夹层。

陈王见这人听话才松了口气，随后猛然捏紧了手里的话本子。

留言上没有留姓名，他倒是留意到了角落像是无意碰上去的两点墨迹。

要么就是这人胆小之徒，说的好听，但是根本不敢暴露身份，要么就是他和顾清足够熟悉，相信就算不暴露身份，顾清也认得出来他的字迹……

或者说，他留下来的暗号。

陈王摩挲了一下话本子上一掠而过的墨迹，沉着脸起身了。

010被他放回软榻上：“不是要陪我吗？”

怎么一下子又要走掉了？

“不了，”陈王轻描淡写道，“孤记起还有些北域的事没处理，今晚还是回去了。”

010在软榻上朝他挥挥手，一副没良心的样子。

陈王又道：“明日记得来孤这点卯，若还是让孤亲自来抓你，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拜拜——”010卡了一下，“去叭！”

好在这次口头上记得点参拜的礼节了。

陈王带着薛总管走了，离开时还不忘吩咐把010爬的那棵树砍了，还有他近日喜欢钻的角角落落，通通都打扫干净，安排上值守的，不允许顾清再靠近一步。

陈王细细吩咐完了，010震惊地看着他，却只看见了陈王的背影，手里还抓着自己的那本话本。

可恶！

010只好慢吞吞地低下头，伸手揪着陈王留在这里的大氅，一揪一簇毛地发脾气。

他非常严谨地翻看了一下世界线里骂人的部分，这才小声学着骂道：“坏狗皇帝。”

站在他身边的柳顺听见了，松了口气。

看来顾清还是恨陈王这个暴君的。

陈王的脾气对顾清实在好的太过头，连柳顺看了都觉得顾清几乎没有抗住的可能。

等陈王彻底离开，柳顺就立刻跪下了。

010手边已经堆了一小堆黑毛了，见状僵住了动作，有点心虚地拢在了手心里。

好在低着头的柳顺没有发现。

柳顺低声道：“今日没能及时给顾公子报信，是在下的错。”

他自然知道穆如飞让顾清多去帮衬帮衬燕国人，今天他没有一起跟过去，陈王也不让人声张，一直到现在，柳顺都以为是顾清在仪初殿内被抓了。

但是陈王昏庸，被顾公子迷昏了头脑，这才放过顾清。

“陈国北域才打下不足一年，那里又是久未开化之地，想必最近闹腾的厉害，才会让陈王忽然离开，”柳顺低声道：“这次给主子去消息，在下定会告诉主子您的功劳。”

010呆了一下。

怎么消息，就跑出去了？

世界线终于肉眼可见地上升了一截，010反应了一下。

原世界线里，顾清传出去的消息都是虚假或者无足轻重的事情。

柳顺刚刚说要传消息，世界线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