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腥而看上去便叫人遍体生寒的画面。

凤羽白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他似乎很想去碰一下那尚未闭合的伤口，却又有些犹豫。

“你做什么？”凤重夜道。

“看看你的伤。”凤羽白迟疑了片刻，道：“为什么不会好？这么多年，伤口早该与锁链融为一体，长成一片了。”

凤重夜倒是并未笑话他，而是颇为平静地解释：“这锁链是魂器，作用便是让伤口日夜溃烂，永不闭合，没什么好惊讶的。”

凤羽白愣住了，似乎有些手足无措，道：“这也太……太过残忍了。”

若杀便杀，给个痛快就是了，何必如此折磨人？

可凤羽白又想到，眼前的魔修屠灭了数座城，害死了许多人，又觉得这种折磨似乎不算过分。

可凤羽白还是于心不忍。

他将挑起的药膏涂抹在了伤口处，本想着能多少缓解一些，却不料杯水车薪，唯有片刻的恢复，旋即便又成了流血的伤口。

“白费力气。”凤重夜道。

凤羽白有几分说不出的郁闷，将自己辛辛苦苦炼制的药膏，随手丢在一旁，低声说道：“我在炼药一道上，并无天赋，看来日后还是不要再碰这些东西最好，免的全都浪费了。”

结界里面，魂草寸草不生，那些材料自然是凤羽白自带进来的，兴许是他存了许久放在储物空间里面的宝贝，没想到竟是这样给自己用掉了。

虽是无用，但凤重夜却觉得伤口并未那么疼痛了。

凤重夜笑了一下，道：“这伤口，不管你是天赋异禀还是废柴，都是治不好的，这是极品魂器，要的便是生生折磨，若是轻易让你给解了，岂不是侮辱它的名声？”

凤羽白还是很郁闷，瞪着凤重夜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凤重夜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好没心情的，小少爷，等你活得够久，就会看淡很多事情，开玩笑也痛，不开玩笑也痛，开不开玩笑，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凤羽白被这玩笑不玩笑的险些给绕晕了，他怔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那瓶没什么效果的药膏，不知为何心里面酸酸涩涩的，像是吞下了一颗没成熟的青果子似的。

可眼前这个夜尊，分明就是数百年前人人喊打恶贯满盈的魔修啊！

凤羽白有些唾弃自己，便暗自生闷气，又跑的无影无踪。

凤重夜似乎看穿一切，目送凤羽白消失的背影，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复杂的意味。

几日之后，凤羽白才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回，凤羽白手里多了一只魂兽兔子。

“你从哪儿搞来的兔子？”凤重夜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结界里面，分明有不少活物。”凤羽白瞪了凤重夜一眼，将兔子一手刀砍晕过去，道：“你骗我。”

凤重夜是当真觉得不可思议，道：“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在此方结界当中，可是已经足足百年，何曾见过第二个活物？”

凤羽白似乎有些不信，但看凤重夜这模样，又不像是在骗他。

凤羽白看了眼兔子，朝着远处一指，道：“那里，有一个高不见顶的阶梯，我顺着阶梯往上爬，爬到了上一层，便看到了一片林子，那林子里面，有花草有树木，还有蜂鸣蝶舞，还有兔子和野猪。”

凤重夜顺着他的手指，朝着远处看去，然而他触目所及之处，便是一片昏暗的光晕。

凤重夜凝视着远处的昏蒙，良久之后才道：“我自进入此方世界，便从未离开过这片方寸之地，原来这片结界，并非只有这么一点空间，若非你告诉我，恐怕到我死，都以为此间结界唯有我一人。”

凤羽白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却又恨铁不成钢，道：“谁叫你做坏事，做恶人，被关押在这里，也是你自作自受，自取灭亡，怪不得别人。”

凤重夜回眸，看着眼前这单纯又心善的少年，口吻平淡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凤羽白怔了一怔，紧追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凤重夜自嘲地哂笑一声，道：“我原本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世上本就无人挂心，唯有我是魔修这一点，便注定我在这世界上是个纯粹的恶人。”

“你们正道魂修，不都如此吗？”

“见到魔修便人人喊打，在你们眼中，魔修各个都是恶贯满盈的狂徒。”

凤羽白觉得这话不对，便反驳道：“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你若不是这么想，又为何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信了我是个作恶多端自取灭亡的魔修呢？”凤重夜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股戾气，他看着眼前单纯如白纸的少年，有种想要毁灭他的欲望。

天道将这么一个纯粹的、干净的人送到他面前，送到这满是污浊和罪孽的埋骨之地，他若是不将他给弄脏了，岂不是对不起天道给自己找来的乐子？

凤羽白被凤重夜的这番话给彻底问蒙了住了。

他似乎想要开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让凤重夜信服，可他仔细想了想，凤重夜的话似乎是对的。

片刻之后，就在凤重夜打算放过他的时候，谁成想，凤羽白抬起头，用那双小鹿一样明亮又纯净的眸子真诚地看着他，道：“你说得对，我的确听信了旁人的话，觉得你是恶人，对不起。”

这一下，换成凤重夜哑口无言了。

这傻子……

好一会儿，凤重夜才道：“兴许是我的确是个恶人。”

凤羽白道：“可我先入为主也是不对。”

他又说：“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被关进这种苦寒之地？”

“夜尊，你给我讲讲嘛，我陪着你，一起被关了这么多年，你若再不与我说说话，那我可就要憋死了。”

凤重夜：“……”

他竟还会对自己撒娇，真是个磨人的家伙！

可谁又能扛得住眼前少年对着自己这般亲昵地撒娇？

反正夜尊扛不住。

当凤重夜准备开口将过往细细道来，他突然卡了壳，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凤重夜意识到什么，神智归拢，立刻咬破了舌尖，在心中默念一道清心破障法咒。

眼前高耸入云的塔台化作万千碎片，顷刻间分崩离析，苍穹像是有一个引力极大的黑洞似的，将那些碎片连同整个结界空间，悉数吸入其中。

天旋地转，凤重夜神智彻底回归，他抬眸四望，只看到自己正处于一处青铜山壁悬洞之中，四面八方的魂气都颇为磅礴，几乎凝成实质。

凤重夜走到悬洞门口，朝着远处望去，只见远方影影绰绰间能隔三差五看到一个个悬空的山洞，凤重夜心下了然，如此才算是真正来到了时空巨鼎的修炼之地。

不知道凤羽白和凤重华如何了。

凤重夜对时空巨鼎的诡异之处，充满了忐忑和怀疑，他清楚的记得那个结界中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可他又无比清醒的意识到，那根本就像是白日做了一个梦，而他起初还意识到自己是观梦人，后来不知不觉中，竟成了梦中人。

第151章 修炼结束

可这个梦，又是如何生成的？

这和时空巨鼎，又有着什么关系？

凤重夜琢磨了片刻，只觉得有些后怕。

若非没有凤羽白突然问起那位“夜尊”的过去，而他又没有那段记忆，只怕是直到现在，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幻觉当中——他可以肯定，幻境中的夜尊，喜欢极了那个纯良又可爱的凤羽白。

若他一直耽于幻境之中，不可自拔，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凤重夜定了定神，通过传信试图和凤羽白和凤重华联系。

但过了许久，两边都还没给出回信。

一来，是这时空巨鼎有所限制，二来，他们二人兴许还未从时空巨鼎里面出来。

在进来之前，凤重夜在两人身上下了个印记，若是二人出现什么意外，或是遇到血光之灾，他这边都会第一时间察觉，现如今，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看来他们暂时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