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番外(31)
作者:暑气难消
傅瑜却是突然站起身来,他一把推开朱焦,大踏步向前走去,一把推开了那道虚掩着的门。
朱焦就站在他身后,他没有伸手去阻拦傅瑜,而是呆呆的站立在那里,默默地流着泪。
屋内光线很暗,温度也很低,傅瑜刚进去就感觉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小腿肚钻上了心窝子。屋里满地都铺着破破烂烂的凉草席,草席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最小的还只会大张着嘴在地上爬,他们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骨瘦如柴,和没有洗漱之前的朱焦没有什么两样。
但最令人心塞甚至心生惶恐的是这些孩子,无一例外的都身有残疾,有的是断了一只胳膊,有的是瘸了一条腿,有的少了一只耳朵或是瞎了一只眼睛,甚至一旁还有几个四肢萎缩只能瘫软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小孩子。
这屋子的草席上足足有十七八个孩子,这些孩子的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挂着一种麻木无知觉的表情,这表情只让人觉得他们的人生灰暗一片,没有丝毫阳光。不说没有见过多少阴暗面的傅瑜、元志和金圆三人,便是上过战场自己也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赵斌也被这满园渗人的景象惊得背后发凉,半晌说不出话来。
半晌,傅瑜找回自己的神,他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里的十八个人,他们……他们都是,不,他们并不是生来就这样的。他们是被人……做成这样的。”
傅瑜扭头看着朱焦,朱焦沉重地点了点头,他道:“不错。”
傅瑜轻声道:“我听闻有些心思歹毒的人贩子为了赚更多的钱,就把拐来的孩子打折四肢,叫他们爬着去市集讨钱……”
却是顿住了,因为他再也讲不下去了,他突地就想起他来的时候还在傅瑾身畔读书习字的傅莺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月光寂寥,风声渐渐,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
赵斌道:“二郎君,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既然这件事有幕后人,想来这里他们也是会来的。”
小十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门旁,他用一种宛若死水般的目光淡淡看了众人一眼,道:“他说的没错,那些人有时候会在晚上过来检查我们,今天他还没有来,你们最好现在就离开。”
元志抽出腰间的大刀道:“来了正好,我们几个人正好可以一把擒住他们,把他们押着去送官,救下这些孩子。”
第27章 小巷
傅瑜摇了摇头, 他问一旁还在默默流泪的朱焦:“你应该见过那些人吧,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朱焦收起悲戚的神情,他用干净的袖子抹了抹眼泪,沉声道:“小十说的对, 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 他们很快就会来巡夜,就是看这里的孩子有没有少了。”
远处有脚步声渐近,院外黑色的天空中有漂浮的火把由远及近, 前院传来几个男人笑着说话的声音。
朱焦看了傅瑜一眼, 接着便冲出了这间破旧的屋子, 傅瑜跟着朱焦, 一行人又躲到了巨大的草垛后面。
草垛后面有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这边的泥土黏糊糊的, 使人周身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但躲在这里的五个人没有一个人出声, 就连最为冲撞鲁莽的元志也悄悄地压低了他出鞘的大刀。
微冷的春夜里, 傅瑜看见有六把燃着的火把飘进后院内,拿着它们的是六个强壮高大的男人,他们身上都穿着相同的短装打扮, 正互相交谈着,却是说的平康坊里头哪个胡同的哪个姐儿最有滋味和哪个赌坊最好赢钱之类的话。
这些人气势汹汹地举着火把走进了那有着十八个小乞丐的屋子, 屋内传来一阵异动的声响, 似乎是有孩子的哭闹声和哀嚎声, 傅瑜身旁的元志气得大喘气,傅瑜顶了一下他的肺,他才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这六个男人似乎是来数人头的,他们攀谈着,出了屋子,一个人道:“前两天刚死了两个,这良辉坊就只有十八个了,怕是讨不到多少银子。”
一个道:“你问问小十了没,他们今天讨了多少?”
一个道:“这个月确实不如上个月,听小十说今天不过讨到了十六两银子,照这么下去,到下次于老板来收钱的时候,只怕凑不到一百两银子。”
这些人说着,也不细看院内的什么景物,各自拿着火把走远了,傅瑜远远地听见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有什么,先弄残两个再看看,若实在不行,就找于老板再要两个……”
这些人渐渐走远了,火光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眼前,他们的谈笑声也似乎远去了。
傅瑜一行人蹲在草垛后面狭窄的阴沟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这阴沟一般阴森森的了。
他们走出来,傅瑜道:“朱焦,你见过那个什么于老板吗?”
朱焦摇摇头,傅瑜又问小十,小十也摇了摇头。
傅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到官府里去报官。”
朱焦冷笑道:“呵,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难道我就没有到京兆府尹那里去报过官吗?可惜这姓熊的京兆尹也确实是个熊样,一听说我要说的是这些拐子的事情便使劲催促着叫人把我撵出来了,要不是看我长着一个小孩儿的样子,只怕早就叫衙役打断了我的腿了。”
傅瑜道:“我和熊三奇打过几次交道,他看着不像是个这么不讲理的人。”
朱焦道:“我们不一样,你是安国公世子,在朝中有着颇大的权势,他自然要对你客客气气的。这些当官的,有不少都这样,长着两副面孔,对着所谓的上层人一张脸,对着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又是另一张脸。”
傅瑜想起前世的所知所闻,此时也不作声了,他道:“京兆尹是个从三品的官,能够让熊三奇这般忌惮的人物,只怕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势力。这件事如果一旦查出来,只怕整个朝廷都要掀起一阵腥风血海。”
一只寒鸦扑棱着翅膀飞过,“呀——呀——”的叫着,停在了月下的枯枝上,傅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赵斌道:“郎君,这件事我们还是回府禀告国公爷和大郎君吧,这事关系复杂,绝不是您所能承担的。”
听到傅瑜和赵斌的对话,朱焦显然有些愕然,他问:“这事……真的很严重吗?严重到我师兄也没办法彻查,为这些无辜的人找回一个公道吗?”
傅瑜道:“朱然在大理寺不过也只是一个少卿罢了,论起官衔来,他还不如熊三奇呢,既然连熊三奇都如此忌惮畏惧,那整个朝堂还有谁能去做……”傅瑜的脑海里渐渐闪过一些人的脸,他慢慢地沉默了。
傅瑜问:“朱焦,这事我要回府告诉我父兄,你是与我一同去傅府还是留在这里?”
朱焦道:“我有两个朋友刚走了……我要留在这里陪他们。”
傅瑜道:“那你拿些银子吧,免得过两天小十他们交不了差,最后……”
朱焦道:“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
傅瑜问:“那你们这几天怎么活?”
朱焦道:“我可以养活他们。”
傅瑜突地感觉有些不太妙,他俯身问:“怎么养活?”
朱焦道:“用偷啊。”
他说的太过自然,一点羞耻难为情的意思也没有,倒显得咄咄逼人的傅瑜看起来更加凶巴巴不近人情了。
此时已过子时,春夜的寒气渐渐侵入人的体内,傅瑜也不想在外多待,和朱焦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后便和赵斌一行人等回了安国公府。虽然这次跨越了整个永安城,但他们却没有和更夫或者巡夜人多加纠.缠,等到傅瑜回到府中的时候,无论是傅骁还是傅瑾都已经歇下了,傅瑜只能把这件事压着白天再说。今天见到的事情是傅瑜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感觉到骨子里都在发冷,他虽然自幼便听府上的人说些前线的悲壮和凄凉的故事,却没有一件有今天这样一幕来的震撼人心。能够上前线的军士至少都是成年男子,而且他们是为了国和功名利禄去拼搏,又与傅瑜的生活太遥远,与今天躺在破庙里苟延残喘的身体残缺精神也无甚希望的小孩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