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饰演的李秀云在浮动的光影里，面露疲惫，她揉了一下眉心，在微弱灯光下酸涩难当的眼睛有些花。

她的脸上用温水喷了一片细水珠，贴在额头和脖子的发丝湿漉漉的，李秀云从白日劳作到半夜，精神和身体都显出疲乏。

她看了眼窗外，像是想到了谁，一抹甜美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精神一振，锤击两下腰背，她继续踏起织布机。

几个需要表演的场景拍摄完毕，还有织布的特写要拍，到了织布老师上场的时候，许建国摇了摇手：“拍唐菲织。”

这个背景板的织布特写一拍就拍了三个多小时，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也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剧组有空闲的几乎都到了。

唐菲的手臂在织机上翻飞，织机被摆弄得服服帖帖，飞梭穿线，打纬刀在各色丝线中跳动，脚踏板的韵律像是打起了快板，当哩个当，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灵能妹子织布唐，围观人群听着这个节奏，身体都想摇摆起来。

唐菲的肌肉与大脑像小孩学会了新玩具玩法，不知疲倦的投入了三个多个小时，织出了一米多的由黑白灰，深浅三股蓝色，六种颜色构成的尖角人字竖纹布匹。

小箭头一样的竖条纹路在白底的布上还挺好看。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手穿来穿去，咔咔咔布就出来了。”

“图样恁好看。”

许建国停了一下，对管理道具的副导演说道：“看到小唐织的纹路了吗？让服装组给苏阳做一件这样纹路的衣服。”

许导现场有了灵感，不止拍摄特写给唐菲加戏，还想到了一个可以贯穿感情线的信物。男耕女织的时代，女孩所织的布匹穿在男方身上，是双方结合为一家人的象征。

李秀云与苏阳没有结婚就遇到了意外，李秀云亲手织出的布匹所做的衣服由苏阳穿上，代表着李秀云将苏阳看做的丈夫，苏阳也将李秀云当做了妻子。

唐菲手下梭织如飞，布匹一段一段的增长，她动作轻盈，漂亮的手指穿插于丝线里像是围着花丛飞舞的蝴蝶。

有人从外边挤不过来，踮起脚尖伸头看唐菲的动作，故意凑到织布老师身边问：“老师傅，手工织布难不难学？要学多久？”

“你想学全工序还是上机图个乐呵，全工序七十多道，速成不了，学一个图样上机操作，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话，一周左右。”

织布老师还穿着李秀云的衣服，身板足足抵得上三个李秀云，他瞥一眼问问题的人。

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让人一眼升不起好感，一件黑色的长棉袄将人都套了进去，像竹竿子套了一件垃圾袋。

这人听完眼睛放光，觉得得到了宝贝消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偷偷的开了摄录，心里得意的想道：“选角到现在还没一周，内定选角，九点招牌砸喽。”

织布老师胳膊肘往后一戳，那人手里的手机撞在胸口，噗得喷了一口气，噙着眼泪咳了七八声，好几个人望向了他，他缩着头将手机揣回兜里，咬牙骂道：“老头，你是不是有病？”

织布老师像是看出他的小心思，规劝道：“小伙子，做人心别黑，我说一周学会是你从不懂到能装模作样，要达到唐菲的水平，十年起步。”

“十年前她才多大，你放，呵，撒谎。”

“织布可以从小学，五岁开始学也不奇怪。”老师傅望向此人的眼神充满了看智障的怜爱感。

这人被织布老师轻蔑的眼神激起了火气，内心羞愤难忍，他忍不住憋红了脸反驳：“唐菲是个草包，不可能从小学了，他们有内幕交易。”

他被激得吐露了真实想法，虽然声音不大，周围一圈人都认出了他。

“我记得你，你是肖园的经纪人高莽，不相信别人的优秀的样子好可怜咯。”

“肖园二十六了，演了八年可爱小妹妹转不了型，你嫉妒和她同时出道的唐菲更有前途？”

“你在剧组搞破坏，传出去谁敢用你家艺人。”

嘈杂的喝骂声多了起来，高莽见机不对，趁剧组的领导层还没听到，笑着和人拱手说对不住一时口误，慢慢的退到了包围圈外。

他退出一百多米，躲到暗处，看着灯火人群包围的摄影棚，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再踏上一脚碾压：“什么玩意，瞎了眼捧唐菲。”

耀辉大厦，总裁办公室里，公关总监王信坐在沙发上，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沈总，我们找了作者协会、影视协会、演员协会还有幕后从业者协会，所有协会都说这不算大事，协会没必要出面。

我找以前相熟的人打听，没人肯告诉我原因。

唐菲现在有人撑腰，以前的烂事翻出来，我们处于被动，除了营销号和可指挥的职业粉群之外，别的人都站唐菲。

现在已经影响我们在高校应届生的声誉了，艺人经纪部签人有六个人因为唐菲这件事反悔没签。

沈总，我建议找周显峰沟通，和平解决这件事。”

沈帆一巴掌拍在桌上：“公司花了这么多钱，做了这么多事，给你全力支撑，最后你告诉我要去求和？

这部戏就是拍出来了！也要逼他们AI换脸。

协会不肯发言支持，就去找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纸小杂志，博人眼球又赚钱谁不会做？

九点刚转行拍电视剧就这么嚣张，不打下去，过两年就该骑在我头上了。

老王，做耀辉的公关领导你要记住一点，求和要从你的字典里删除。

你让人问周显峰，海外发行，奖项，他们是不是打算放弃，让他们好好考虑！

新影天地抓紧联系，其他合作明星让他们继续带领粉丝发声，营造业内都挺耀辉的现象，让所有人看到得罪耀辉就是得罪所有人。

要在这行混，必须拜耀辉的码头！那个拍了唐菲扑倒管印的记者呢？和他谈谈，从他那突破，让他出声。”

沈帆顾不上管印了，耀辉无敌的印象不能破，牺牲一点管印的私人空间和形象有用，那就牺牲吧。

“是，沈总。”

沈帆将王信赶了出去，燥热上头被人打断后听到一串坏消息，见到宋璃款款而来也没了兴致：“算了，你去看看管芸，她推了所有通告和项目要躲在家躲多久？下周她的《飞吧，网球》进入宣传期了，作为女主不要缺席宣传综艺和访谈。”

“唐菲的《竹仙生》也快播了，两部剧要打擂台，管芸的斗志肯定能起来，你放心吧。”

宋璃拨了拨头发，还想说什么，手机特殊的铃声响起来，她设置的特殊人物铃声，一个活泼可爱的头像在手机屏幕上闪动。

她连忙接起来，电话里一声清脆稚嫩的妈妈让她紧张的心脏紧缩，看了看周围，沈帆办公室的封闭环境让她松弛下来：“乖，以后妈妈不在家要叫姐姐，记得吗？”

“姐姐。”电话的那头的声音微微低落。

“你听阿姨的话，姐姐忙完了就回去看你，没事不要给姐姐打电话。”宋璃低声的哄了一阵才将电话挂断。

沈帆皱眉道：“这个麻烦你还放在国内？”

宋璃脸色变得不那么自然，笑容有些难看的收起来：“沈总，人还小，送出去我不放心。”

“别惹出事，不然我也保不了你。”沈帆阴着脸沉声警告。

宋璃嗯了一声，有些冷淡的走出了办公室，沈帆看着宋璃离开的背影：“窝边草好吃，但不好消化。”

江州影视基地，唐菲一天的拍摄结束了，显眼又霸气的悍马加长保姆车被贺舟开到了第二天的拍摄点，他监督唐菲睡熟了才下车坐剧组安排的车回酒店。

贺舟离开三四分钟后，唐菲的眉梢动了一下，睁开半边眼睛偷偷瞄了瞄，开着暗灯的车厢里没有贺舟了，她长吁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同行崇拜福袋，红艳艳的锦缎小袋子，一排排的叠在一起显示出了十二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