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77)
作者:雾家三岁
“···你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屏住呼吸,试探地出声道。
贴上脸颊的金属冰凉的触感,我听到另一端是遥远的呼吸声。“弗洛夏。”被电磁波扭曲的声音,夹杂几分与平常不同的陌生与疏离。
是弗拉基米尔!
我立即趴下来,一只胳膊圈住身体伏在桌面,脸躲藏在臂弯里。
可事实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后排的动静,特别是这个时候,在假期到来的前一天,有人兴奋地凑在一起讨论,有人百无聊赖地戴着耳机写写画画,有人昏昏欲睡地打瞌睡,可做贼心虚的我还是埋着脑袋,试图掩盖什么似的,把手机藏进披散的头发里。
“嗯。”声带震颤,压在喉咙里的气音提前跑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声音就迫不及待地自动回应。
我惊吓地睁大眼睛,然后紧紧抿住嘴唇,可只过了一秒,我又感到自己实在太过大惊小怪。
弗拉基米尔的这通电话大概也是心血来潮,他像是没有思考过要说什么,在短暂的沉默里,他的呼吸,如同若有若无的海浪,潮水一下一下撞上礁石与海滩,沙沙的,是泡沫破碎在在粗粝的棱角上的残响。
安静等待着,我的耐心出奇的好。
弗拉基米尔思考的时间不长,他快速地发问:“你在干什么?”
再普通不过的询问,他也许是刚睡醒,嗓音带着几丝微哑和慵懒。
“上课。”我差不多脱口而出,我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会不会太快了···我紧张地攥紧了手机。
弗拉基米尔自然而然地接话:“那么你怎么接电话了?”他一点惊讶都没有,我都能想象到他挑起眉毛,一半嘲弄一半冷淡的表情。
“因为是自习!”硬邦邦的语气和斩钉截铁的态度,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点气恼,像是被戳到软肋,又像是被看穿后的恼羞成怒。
这一刻我都想要干脆挂掉电话,把这些烦人的念头全抛开,学着艾勒的样子补补觉也好,可我的手指很用力地将手机贴近耳朵,像是黏住了掰不开。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吐出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阿咖达老师受伤了,这节课没有老师,所以是自习。”我低声解释道。
弗拉基米尔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嗓音在电流介质的传播中变得暧昧含糊,很轻很近,仿佛是附在耳边的低语。
“我很想你。”
对面在一次喘息过后的间隙中,把柔软轻忽的羽毛般的告白悄悄擦过耳廓。
最开始,只是清浅的,淡薄的水雾落下时微微的痒意,轻颤的余波,在不知不觉中向外传递,心跳乱了节拍,心脏的地震引发了血液的海啸,血气上涌,我的脑袋如同火山喷发炸开绚烂的烟花······
嘴角是洒在海面上的阳光,怎么也沉不下去,我听见自己压低了嗓音,故作沉重的,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哦。”
我紧紧抿住嘴唇,这样它才不会翘得太高,我闷闷地哼唧了声:“是这样啊。”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烫,手机冰冷的电子屏都变得燥热。
我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可以,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小小的臂弯中只有我刻意压抑的呼吸。
弗拉基米尔叹息一般的语气,是朦胧的期许:“所以,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嗯。”我很快地回应,然后又呼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好。”
不应该这样言简意赅的,但我一时还没能从紧张中跳脱出来,我的声带绷得很紧。
“你在巴甫契特吗?”我清清喉咙,挪动胳膊,换了个姿势侧趴着朝向窗户,打算以最自然的方式开始对话。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不,我不在国内。”
难道有时差?我默默地想着,这是他消失的原因吗,我犹豫了会,直到手心开始出汗:“有关于···赫珀的事情吗?”
又一阵静默,但不全然是安静,弗拉基米尔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可我的耐性没有等待多久。
“弗拉基米尔?”我忍不住叫他,他的呼吸都听不见了,像是走出了室内,我听到呼啸的风卷起尘沙,在空气里的摩擦声。
他终于停止犹豫,然后低低的笑声咕哝在齿间,他说:“···赫珀,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哈?那是什么意思?
“弗拉基米尔···”我忐忑又不安,不怪我多想,永远这种名词的杀伤力十分惊人,很难能让人往好处想,弗拉基米尔不是个善良的人,或许他的是非善恶标准和我不太一样,某些方面,他有种原始的残忍和不择手段的肆意。
弗拉基米尔也许透过电流意识到了我的胡思乱想,他叹口气:“别乱想,他是我弟弟···只是一些小的惩戒,他不会有事。”
弗拉基米尔经过波段的失真音质,让我不能分辨真实,但我没有纠结很多,讷讷地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
“噢,噢,我知道了。”手心滑溜溜的,汗水是粘稠滑腻的,让人险些抓不住手机,我在毛呢制服裙上擦了擦,然后握住发热的机身。
“和我说说说吧,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弗拉基米尔没有继续说关于赫珀的事情,那件事已经结束,是不必在意的过去了,他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在风咆哮过的呜咽中有些不明显的疲惫。
胳膊压麻了,我再次换手,捏着薄薄的机身,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多是在家里,没有什么新鲜事,除了开发一些新菜谱,也就是学会一些简单的料理,味道不能保证···”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情,说出来都枯燥无聊。我应该幽默点,找些笑话书来看会不会有用?
“我很好奇那个味道。”他漫不经心地说。
“嗯?你说什么?”我只听到了后半句。
弗拉基米尔重复道:“你能做给我吃吗?我很好奇那个味道。”
我这下子耳朵都在发烧,我不好意思地嘟囔:“好呀,但也许不会太好吃。”
弗拉基米尔“唔”了声:“可以想象。”
“怎么这样——”我瘪着嘴不满地抱怨,“说不定超级好吃,是你从来没有吃到的美味。”
“对了,我有在努力的练琴,每天都去,我感觉手指头都快肿起来了,可伊利亚却说,那是睡太多导致的水肿,很过分对吧,噢噢,你还不知道伊利亚吧,就是那个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是舒宾太太的孙子,虽然嘴上凶凶的,但是是个心肠很软的好孩子,就算我弹得很糟糕,他都没有让我放弃,虽然也直说我没有天赋······”我絮絮叨叨地,想到哪就说到哪。
弗拉基米尔似乎很认真在听,他时不时的附和着。
我躲在用手臂隔绝出的小世界,阻挡了喧闹与嘈杂,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也许弗拉基米尔能听到圣尼亚学院的雨水,也许不能,因为我的脸颊堵住了声筒,大概是我未曾平复的心跳。
“···昨天刚去过卡斯希曼医生的诊所,带回了很多颜色的药丸,诊所里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医生,他们有的甚至不说俄语····”
“很苦吗?”
“啊···你是说新药吗?还好···不算很苦。”
“那你可以多吃一颗糖,但吃完要记得刷牙。”弗拉基米尔严肃地叮嘱。
“当然,我会的。”我心虚地说,事实上托阿纳斯塔西娅买来的一桶新口味糖果已经快要吃完了,我很享受每时每刻嘴巴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如果弗拉基米尔要是知道,估计不由分说拽我去牙科诊所,我吃吃地笑了,在弗拉基米尔“我就知道”的冷哼中,我揉了揉烫呼呼的耳廓。
空旷的风吹起积水的水洼,泛起微微的涟漪,我侧头看向起雾的窗户,心神摇曳在窗户内蒸腾的的雾气里,水流过蜿蜒的痕迹,低垂下眼睛,我看见混含在透明水滴里无边无际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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