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36)
作者:雾家三岁
屋内沉寂下来,我固定在原地,无论是腰背还是肩膀,酸胀而僵硬,但我感觉不到。我陷入了一种安静——激烈的安静,就是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鼓膜胀痛,尖锐的耳鸣下,我手足无措,慌张且呆滞得不知道要做什么。
“叮——当当当——叮————”
当电话第三次循环音乐,我如梦初醒,几乎是蹦起来寻找铃声传来的方向,地毯绊了我一跤,我顾不上摔疼的膝盖,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你好!”堵住嗓子的气流喷涌出来,淤塞瞬时清空,我的声音异常的响亮,更像是尖叫。
对面的人吓了一跳,我听到一声短促的抽气,“嗨,弗洛夏,午安,你才刚到家吧。”
是索菲亚,罗德夫先生是她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索菲亚语气轻松,还有些起床不久的慵懒,她似乎没把我的临阵脱逃放在心上,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我瞬间低落下来,我觉得所有的不适和疼痛全都回到了身上,我连多一个词都说不出口,只觉得疲累。
这种疲累我说不清缘由,也许是直觉,错误的直觉促使我难以面对索菲亚,我缓缓躬身,一只手撑在桌角。
“别担心,弗洛夏,你没有做错什么。反而,你做得很好,我为你骄傲。”索菲亚的声音透过电磁波渲染,温柔的不真实。
骄傲?为什么···
心底突然浮现个叛逆的念头,我倒宁愿索菲亚责备我,说她对我很失望。为什么要骄傲,我逃跑了,利用弗拉基米尔的善意,作出了不利于家族的举动,这算哪门子做得好?
第196章
Chapter 195.焦灼(二)
“···是吗?···”我无法说话了,事实上我的抱歉被强硬塞回去,我无话可说。
我用力地撑住身体,全身重量压向手腕,手指硌在桌角,我捕捉到了虚假的味道。
“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又遇到了袭击,殿下呢?他还好吗?”索菲亚语气里的紧张没有作假,我能想象到她担忧的面容,她会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你。
“对,弗拉基米尔受伤了,不严重。”我干巴巴地回答,我开始不断地回忆他的伤势,脑海中仔细梳理每一个细节。
我不能停下来这么做,似乎是机械化运作,弗拉基米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皱眉时抿嘴,他的侧脸,他浸泡在月光里的身影······大脑过度负荷,逞强地继续运转。
我想到头疼也拦不住场景的不断重现,我捂住眼睛,牙齿咬破了口腔内部,血液咸咸的发苦。
破碎的记忆碎片变成锋利的残影,将埋藏起来的过去从肉里硬生生剜出。
终于,我想起车祸发生时,横在我身前的胳膊,原来他因为我才受伤了。
“弗洛夏···弗洛夏···”
我重新凑近听筒,里面传来索菲亚的呼唤,“弗洛夏,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抱歉···”汗水让手心黏腻变冷,我犹如疯狂奔跑后的人靠着墙缓缓滑落,窝在地毯与墙面的夹缝。
索菲亚重重地叹息一声,她听上去无助又心疼:“可怜的弗洛夏,我多灾多难的孩子,你没事就好···对了,你知道罗曼诺夫殿下为什么要临时取消仪式吗?他与你说了什么吗?···我不想你受到巴甫契特的责难,虽然卡亚斯贝公爵并未表现出来,但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提前做好接受质询的准备······”
不只是害得弗拉基米尔受伤,我顿时明白了,我还给马尔金家族惹来麻烦,但我无法诚实地告诉索菲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背贴向身后的墙壁,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面对信赖我的长辈,直觉告诉我最好什么都不做。
原本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始,索菲亚与我有这么多秘密,甚至这通电话都无意义起来,揣摩、试探,我不可控制地封闭内心。
显然我的含糊其辞使索菲亚感到无奈,但她仍然满腔关爱地嘱咐我按时吃药,注意身体。
索菲亚冗长的注意事项从不要开窗睡觉到一定记得擦润唇膏为止,她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直到她温柔的嗓音被一阵电磁噪音取代。
我放下电话,疲惫地爬起来洗澡,然后趁着满身热气地钻进被窝,我感觉自己差劲极了,简直就是一头不知道满足贪婪的凶兽,我用敷衍的态度伤害了索菲亚,她分明感到受伤,但还是给了我充足的爱。
床头堆满画册的书堆,最上方是翻开的《Mockingbird知更鸟》,看到三分之二,被卡通封面吸引,实质上这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个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少女,讲述了关于伤害与死亡,愈合与重生的故事,我想我应该把它看完。
摊开的书页上被放置了一个醒目的红色药盒,不用想,是索菲亚的手笔,我打开,发现是这是一周的量。
我取出一天的药物,直接吞下去,虽然天色很早,还远远不是睡觉的时候,但我不想保持清醒,那会时刻提醒着我是个如此糟糕的人。
雨水最终降临,在持续干旱数月后,维尔利斯特迎来了久违的雨天。我从黎明时分惊醒,这是我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场雨。
雨水淅淅沥沥,我在雨中很快再次沉睡,我的梦境也变得湿漉漉的。
我仿佛赤脚跑进森林,后面是大海,我爬上高大的冷杉树顶,树皮潮湿而柔软,我跳入弥漫的雾气中,然后坠落在长满野花和苔藓的土壤里,我原地滚了两圈,滚到树下,那里横着一根腐朽的枯木,蕨类植物汲取着树根的营养,我枕在烂木头上,雨水被树冠挡住大半,只有一滴又一滴落下来···
当我醒来时,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大概是补足觉我感到轻松极了,此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弗拉基米尔向我告白了!!!
我的耳朵里像放进微型喇叭,不间断地循环播放,这句话干扰了我全部的思考能力。我打开窗,让凉风吹进来,最好可以把无限重复的这句话赶走。
窗外,雨水湿淋淋的浇灌植物,我支着下巴,感受着清凉的雨丝扑过来,睫毛、嘴唇被染上湿意,“弗拉基米尔向我告白了。”我迎接在雾气中隐隐绰绰的冰凉,嘴里竟然不自觉念叨出来,我“啪叽——”捂住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浑浑噩噩地走下楼,我看到冰箱时才感到饥肠辘辘。
吃点什么吧,对,大脑供血不足导致低血糖,胡思乱想说不定也是饥饿的附带影响,我匆忙准备早饭,我将牛奶倒进小煮锅,再从冰箱冷冻室翻出舒宾太太亲自烘焙的布列塔尼酥饼,我分出一半送入烤箱,剩下的一半当做明天的早餐。
做完一切,我无法再让自己变得更忙碌,回忆继续纠缠,我不由得再次记起——黑暗中的唯一一抹光束从教堂穹顶落下,将置于圣像下的我们笼罩,它们在肃然的静默中见证一切。
“我喜欢你。”弗拉基米尔说。
我的心沸腾了,咕嘟咕嘟地冒泡,同时,牛奶也煮沸了一下子溢出来。
纸巾,好烫,我手忙脚乱地翻找抹布,应该先关火,我的脑子完全不够用,等到处理好一片狼藉,我握紧了木勺,开始画着圈搅拌。
万一是我听错了,我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他说的是喜欢吧,牛奶冒出一层奶泡,然后很快消失在细腻的纹理中,接着关火,我慢吞吞地倒进杯子里,木然地加一勺糖。
是喜欢,他明明这样说,可喜欢就是告白吗?我立马呆滞住,开始思考这个难度不低的问题-——我喜欢安德廖沙,索菲亚,安德烈老管家,这些同样是喜欢,或许这是弗拉基米尔表达友好的方式,毕竟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一场?
不对不对,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我缓缓加入一勺糖,难道是告白?和电影里那样,男孩对女孩表明心意的喜欢?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再加了一勺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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