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24)
作者:雾家三岁
大概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真理的荣光。
我随手指向旁边正在匆匆收拾摊位的年轻女士,她的摊位是我完全看不懂的针织品,还有一些零散的水晶,珍珠,月光石。
我暗暗希望这些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工艺品可以难倒弗拉基米尔,不过结果只是拖延一会时间。
“这是一种欧洲传统蕾丝编织工艺 Frivolitè ,是法国王室统治期间用于制作骑士战袍的手工刺绣,而后风靡整个 18 世纪的欧洲宫廷。古法Frivolitè——梭编,以蕾丝首饰为主,采用梭织工艺一经一纬穿引而来。”弗拉基米尔不知什么时候站远了,他的语调抑扬顿挫,重音符号在他的喉间轻轻浮上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要为他鼓掌,他无疑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要知道一项在女性间都并不流行的古老的刺绣工艺,竟然不会对弗拉基米尔形成挑战。
况且他的态度十分平淡,中间又夹杂了绝对的自信,他的口气你根本不能去质疑。
“太不可思议了······”我想我的目光是赤chi裸luo裸地惊叹,可也许过于赤chi裸luo,弗拉基米尔轻咳一声,眼神飘向商店门口,他示意我朝那里看。
视线停在一块金属板,占据了蕾丝玻璃门的二分之一,上面用花体鎏金雕刻出弗拉基米尔给出的答案,甚至一字不差。
“弗拉基米尔!你······”我恍然大悟,开卷作答,怪不得他这么信誓旦旦地回答,我转头正准备指责他违反规则的行为,弗拉基米尔坦然地牵过我的手,他身高比我高得多,每次牵手时他的发丝总会拂过我的下巴,我能感受到那一点又一点接触,微不足道,却让我心跳失常。
“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做吗?”我怀疑这个家伙是个狡猾的惯犯。
他似乎知道我未说出口的指控,但他并不在意:“猜猜看?”他竟然笑了,有些不以为意的勾引。
我张开嘴,又闭上,吞下一团冷空气。是的,夜幕降临,湿润的水汽与凉意重新回到库夫怀尔德小镇,店铺们纷纷关店打烊,还剩下街尾的酒馆灯火通明,里面传出热闹的喧嚣,喝的醉醺醺的人们互相搀扶着走进黑暗的后巷,蹲在垃圾桶前发出头皮发麻的声音。
我抵制这份诱惑,事实上,没人能不对弗拉基米尔这张脸动心,不论男女,他的脸蛋不需要时间细细品味,是第一眼就能惊艳的容颜,尤其他的眼睛只注视你一个人。
惋惜的是,大部分情况下这副皮囊成为了他最完美的伪装,将他的傲慢、残忍、冷酷,充斥着难以预料的恶意掩藏起来,可当他学会了深情,他将无可匹敌,他眼中的势在必得一直都在。
保护自己心意的过程显然是如履薄冰的,我总是警惕着,不被他的假象迷惑,因为我总是能够分辨真实与虚假,存在与虚幻的界限,但这一切变得越来越难。
离开伯尼尔钟塔外围的商铺,路灯被点亮了,镀金黄铜的花冠顶部下坠花纽扣点缀,青铜底部悬挂花卉与橡子果实,光线在金属镶板玻璃灯罩中凝聚,照进狭长幽静的长街,高低不平的石砖上投下昏黄的光。
光明之中,晦暗应生,影子无所不在,我的心意无处可藏。
我开始对牵着我的手的弗拉基米尔开始好奇,如果我知道,他最后的笑容落在哪里就好了。
我们踩着鹅卵石路面漫步长街,多亏了去而复返的木雕店老爷爷,他是我们在库夫怀尔德唯一的向导,他为我们介绍了一间老旅馆,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仅凭现金就能入住的地方。
弗拉基米尔不着急办理入住,他走得不快,以往我需要小跑才跟得上,河道近在眼前,降雨带来充沛的水源,波涛翻涌掀起强风,湿度达到饱和,寒意从脚下冰冷的石砖爬升。我跺了跺脚,驱散这股冷风。
“你为什么不戴?”我的注意力被挂在弗拉基米尔手指上的花环吸引住了,他玩弄着花枝柔韧的根茎,花瓣飘落,一片片粘在脚印里。
弗拉基米尔对待鲜花与石子一样粗暴,他完全不感兴趣地说:“不喜欢,你不是也不喜欢吗?怎么现在一直戴在头顶装作神话中的希腊少女。”
我干脆地忽略他的后半句,这是我无数次被气得跳脚后总结的经验技巧。“我喜欢花朵。”不知道他关于我的事情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是怎样来得,总之他得出错误答案。
弗拉基米尔抿起嘴唇,他不感到愉悦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同时他被某件事绊住手脚,看起来有点犹豫。“巴甫契特······那时,你没有去过温室和花房,即使栽种了全世界最名贵最娇嫩的鲜花···后来,你的花瓶里每天会换上从荷兰空运回最新鲜的花束,你并不在意。”
我很难思考为什么他会知道得如此详细,难道这不是管家先生和女仆的工作吗?我不能深想,那里是不敢靠近的领域。
“喜欢的。”我有些恍惚地说,可我在怎样绞尽脑汁,关于巴甫契特的事情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怎么也看不清。
就连情绪激烈至极,刻骨的钻进内脏的痛苦也模糊,仅有大腿上的伤痕与总会在潮湿天气发炎的耳洞作为见证者,记录下欢笑与泪水,绝望和不甘的协奏曲。
“但是,我更喜欢长在森林里的花。树很高大繁茂,草丛与藤蔓压缩剩余空间,苔藓和野蘑菇堆在树根湿润的土壤,只有花需要足够顽强才能存活。”我看过这种景色,雨水与阳光,对森林中的花都称不上慷慨。
弗拉基米尔若有所思地问道:“哪个品种?”
我几乎想也不想:“重瓣铃兰!”不断地错过又错过,离开卢布廖夫之后,重瓣铃兰成为我一种执念,东欧植物图鉴上书签永远标记这一页,我很多次搜索着有关重瓣铃兰的信息,碎片化的信息一点点把这种花的模样勾勒饱满。
“为什么?”弗拉基米尔好奇地问,他深蓝的眼眸变得多情,月色柔和像水一样,我能确定的是他的好奇不是虚假。
这太难回答了,关于重瓣铃兰的故事实在很长,我选择最简单的理由。“因为它的花蕊甜滋滋的,像蜂蜜。”
弗拉基米尔“噢”一声,不做评价,“那你喜欢吃海鲜吗?”他似乎在同时思考许多问题,他必须抓紧时间一一推向我。
虽然不知道鲜花与海鲜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诚实地说:“并不算擅长,海鲜很难料理,我的烹饪水平会烧掉整间房屋。鸡肉和牛肉是最容易做得好吃的,即使吃不完再次加热也不会有奇怪的气味。”
弗拉基米尔皱起了眉,他应该没有经历这种遭遇,当然,依照烹饪能力决定喜好和口味,对极端挑剔的弗拉基米尔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他这辈子也用不着生火做饭。
尽管他的不赞同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我以为他即将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例如,‘亲爱的圣父,怎么会有如此低劣的生存习惯。’或是‘弗洛夏,你早晚有一天会死于食物腐败变质而产生的李斯特菌。’。
但弗拉基米尔放弃了,他短促地呼吸,将不满掩埋深海,“或许你需要一个专业的厨师。”他选择了更明智的方式,虽然我不会接受建议,但我不反感。
“你偏爱阴雨天。”
没有疑问的语气,可弗拉基米尔罕见地犹疑,他的信心在面对我时全线溃败,他饶有兴趣地试探,像是在玩解密游戏。
“叮~咚~叮~答对了,阴雨天很特殊,不单是水从天空降落那么简单,卢布廖夫的雨天总是阴郁,雨水连绵不绝,雾气浓重缭绕在低空,森林里的气息和无处不在的水汽是空气湿润无比,就算是最寒冷的时候,也带着朦胧着湿气缱绻,圣奥茨特的雨水更像是冰点,那里的一切都是纯白色,连阳光都没有热量,极度的干净。巴甫契特很少下雨,雨水急匆匆,大多是雷暴天气,太阳会很快蒸发过多的潮气,干燥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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