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93)

作者:雾家三岁


“晕血情况有改善吗?还会流鼻血吗?那么肠胃疼痛,呕吐,神经痛这些副作用呢?”

我舔舔干燥的嘴唇,气势又弱了几分。“不,不晕血了,鼻血很少会流,肠胃偶尔···”

我听到卡斯希曼医生的叹息,他的眉毛一定皱了起来,“那么你有按时服药吗?”

我赶紧小鸡啄米地点头。

“按量服药呢?”

我点头的动作僵住了。

“弗洛夏小姐,你是否用药过量呢?”

我不敢抬头,即使我知道比起责备,卡斯希曼医生更多的是担忧,以及他作为医生的无奈,也许还会有失望。

“我并非在指责你,弗洛夏小姐,也许你会怀疑,但在这种疾病领域,弗洛夏小姐称得上病人中的优等生,配合度很高,自控能力优秀,求生意志强烈,即使病情反复,也从没有过自暴自弃消极治疗。你应该多称赞你自己的,肯定自己的。”

卡斯希曼医生关掉生命监测设备,又再输液管中再次注入一管药剂,他看透了我的不安,轻声安慰。“弗洛夏小姐你身处外部环境并不单纯,这些外部刺激让你无法专注于治疗,但这不是你的过错,不要气馁,我们可以一起重新再来。”

“只是,你已经昏睡了两天,各项指标也不算好,或许之前我还是过于乐观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一遍遍不知疲倦的重复的话语,他的手指,他的呼吸···

思绪混乱没有条理,我的眼皮变得沉重,大脑也被慢慢麻痹,我想动动手指,指尖颤动一下,吃力而僵硬。

随着焦黑色重新覆盖,无力感又再次将我包裹。

这次的黑暗没有停留多久,细碎的声音,是对话,“别害怕。”他轻声呢喃,他注视着我,我感受着全心全意地,被他的目光笼罩的温度,这里很安全,我也向他那样告诉自己。

我从无光之地千里迁徙,直到遇见光明。

我屏住呼吸,刺破最后一层屏障,我绷紧神经,我想要看清楚,于是我用力地,涨红了脸得费力去看,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是黄昏。

我醒了。窗开了,落日黯淡低沉,北境的风也许是干净而透亮的淡蓝色,它的寒冷都带着清澈,没有水汽,没有雾霭灰蒙蒙的苦涩,没有土壤与树木的阴郁缠绕,只有纯洁到极致的凉意。

肺叶被新鲜的空气撑开,蓝色孕育了生命,冰川之上的我似乎也被治愈。

“弗洛夏?”

我反应极快地朝床侧看过去,“安德···安德廖沙?”

“你还好吗?”安德廖沙坐在落日余晖的尽头,那里一丝温暖也不剩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说了很多话,可是又像很久没有出声。“你怎么会好呢?对不起,对不起弗洛夏,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安德廖沙有些颓唐,即使他身着昂贵合体的晚宴服,他的衬衫纽扣粗鲁地敞开着,领结掉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

“不,不是那样。”我急促地否认。安德廖沙太过小心翼翼的语调和自责,他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悲痛之中,他平静面容下的疯狂隐隐约约,我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的人并不是安德廖沙。

他是骄傲的,优秀的,温柔的,或许也是散漫的,傲慢的,骄矜的,但颓丧不属于他,我无法不去注意他的失常,宛如初春的冰面,浑浊的薄冰裂缝细细密密,凝神中传来沉闷的崩裂声,那是危险的尖锐警告。

“是我的错,安德廖沙,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我偏着头,自责顺着裂缝向我绵延,“我又搞砸了······”

我很擅长辜负他人的期待,安德廖沙为了我不要封闭自己才带我来到圣奥茨特,他从来没有拜托过我任何事情,这是第一次他希望我去做一件事情,而我不出意外地搞砸了。索菲亚一直以来都对我过于保护,但她还是为了我能有健康的社交生活,选择信任我,我没有做到。

我失败了,没有任何理由,疾病早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为它开脱,即使它总将我的处境变得不堪。我的家人们很爱我,我却总让他们失望,我很抱歉。

沉默蔓延流转,压抑凝滞的气氛让冷风不再流动,左手的旧伤不合时宜的阵痛,肌肉被拉开的疼痛一下下抽动。

“嗤——”我抬头去看,安德廖沙扬起下颌猛地笑出了声,他看上去觉得有趣极了,再也无法忍受似的笑着。

我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笑,安德廖沙不要那么难过就好,虽然我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笑。

“你笑什么?”安德廖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右手手腕上的针头一瞬刺痛。“我也不知道,你笑我就笑。”

“笨蛋,别笑了。”

安德廖沙笑得太厉害,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弗洛夏,你知道善良的撒玛利亚人吗?”

我摇摇头,等着安德廖沙告诉我这些常识,他总会很耐心,当我刚到达卢布廖夫时,当我入学时,当我不知所措时,他拉着我的手,一点点地让我看清这个世界。

“一名男子从耶路撒冷到耶利哥(Jericho),途中遭遇了强盗,强盗抢光了他的财物并将他重伤,然后跑掉了。这时,恰好有一名传教士经过此地,传教士看到了受伤的男子,便从路的另一边走过去了。之后又来了一名利未人,他同样看到了这名受伤的男子,也从路的另一边走过去了。但是撒玛利亚人却不同,他经过这里看到受伤的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为男子上药并包扎伤口。然后,他将受伤的男子驮到自己的马背上,带他到一个小旅馆并照料他。第二天,他掏出一些钱给旅馆老板,并说:“好好照顾他,等我回来,如果钱不够,我会补给你。”

我点点头,“撒玛利亚人真是个好人。”

安德廖沙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们不会看重善行,除非善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而只有撒玛利亚人代表了正统的利他主义(Altruism),完全为同情心所动,为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奉献了时间、精力和金钱,既没有期待任何回报,也没有期待任何感激。”

安德廖沙分明讲着赞扬的话,“这,有什么不好吗?”我将抽痛的左手握成拳,疑惑不解。

“爱完全征服了恨,所以爱恨共生。也正如此,有恨伴随的爱才比无恨的爱更伟大,毫无目的,不求回报的给予无法让撒玛利亚人强大,他们的善良会被利用,会被无止境索求。”

“泛滥的爱不会珍惜,也没什么价值。”安德廖沙声音嘶哑,他真诚地为撒玛利亚人的遭遇悲伤,“弗洛夏,不要成为好心的撒玛利亚人。”

“你和索菲亚、马尔金叔叔,你们不是陌生人,而且并不是没有回报,我得到了你们太多太多的爱。”我不想反驳安德廖沙,可他的话太奇怪,将我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具有神性的好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安德廖沙又笑了,冷漠而鄙夷,他轻轻地说:

“你确定你要得到我的爱吗?”

人们不会看重善行,除非善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奥维德《黑海零简》公元十二年

事情总是这样发展的,你不知道你拥有什么,直到失去。——琼尼·米歇尔《黄色大出租车》,1970

善良的撒玛利亚人,故事出自《圣经·路加福音 10:30~35》

爱完全征服了恨,所以爱恨共生。也正如此,有恨伴随的爱才比无恨的爱更伟大。苯尼迪尼特·斯宾诺莎《伦理学》,1677

第162章

Chapter161. 订婚(一)

又开始了。

就算是滞后的叛逆期,他的阴晴不定有些令人难以招架,我扯开嘴角。

说点什么吧,弗洛夏,我尝试绞尽脑汁来揭过话题,可大脑似乎还没能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我茫然地张着嘴巴。“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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