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56)

作者:雾家三岁


他感受得到,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弗洛夏,他们互相弥补了对方的天生的残缺,严丝合缝,他们会让彼此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弗拉基米尔不得不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没错,不能替代,不会改变。

即使是拥抱,两人之间亲密到没有距离,可弗洛夏却越来越远,他用力张开双手,但不能靠近她。接着她会受伤,会难过,所以他只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她的痛苦,然后一起在绝望中挣扎。

原来弗拉基米尔的世界是白色的,空无一物,遇到弗洛夏之后的每天都是新鲜奇特的情绪,可慢慢地,他只能感受到日复一日的折磨。

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即使明白会越来越糟糕,他想让她笑,可她会偷偷地哭,他不想让她伤心,但更不想放她走。

就像命运一样,弗洛夏留在弗拉基米尔身边会慢慢失去生机,可弗拉基米尔无法离开弗洛夏,这成为了一个死局,如果没有变化,那么从这里一眼就能望到悲剧的结尾,初见时那个浓重的黑夜便是这场纠葛的预言。

“ 预言本身是假的,但它被说出来被相信,就变成了真的。这就是预言的自我实现性。”卡斯希曼捧起咖啡,他轻轻抿了一口,“俄狄浦斯的悲剧源于何处?源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正是如此,他了解了的每一个神谕,最终只不过把他导向了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不是预言预测了俄狄浦斯的悲剧命运,而是预言造成了俄狄浦斯的悲剧命运。而您,弗拉基米尔殿下,您恰好相信了。”

卡斯希曼对于弗拉基米尔了解的并不多,他和弗洛夏一样不知道弗拉基米尔选择弗洛夏的原因,但他明白这个决定绝不是无缘无故的,他不能简单直白的劝告,开解弗拉基米尔,因为弗拉基米尔不是弗洛夏,他有一套自己的思考方式和理解,并且他的个人性,心理防御力,警戒心十分强,如果试图强加给他另一种思想,只会起到反效果。

这种听上去一头雾水的理论正好戳中了弗拉基米尔的恐惧,他的呼吸粗重起来,手指在不自觉颤抖。“所以该死的我只能认命了吗?”他的声音低下去,身上的血腥味变得厚重,蓝色眼眸越发疯狂,他此刻就像一个被逼到角落里的亡命之徒,要把一切都厮杀干净。

“不是。”卡斯希曼赶紧补救,他只想让弗拉基米尔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是从天而降,弗洛夏的退让与忍耐也并不理所当然,他需要让弗拉基米尔真正地睁开眼睛看清楚。

“理性是对抗命运的唯一方式,认识自己(know thyself)这几个字刻在德尔菲阿波罗神庙入口处的上方,这座神庙才是最终的圣谕。认清您自己,您的情感,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又愿意为此付出些什么?”卡斯希曼语重心长地说,弗拉基米尔和弗洛夏加在一起都没他大,但是这两个人的问题比一大堆互相缠绕的毛线团还要复杂,他要做的就是从无解的矛盾中将一个线头找出来。

卡斯希曼紧盯着弗拉基米尔的反应,弗拉基米尔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卡斯希曼不紧不慢喝了一大口咖啡,稍稍舒口气。

克瑞翁有一句台词:“你盛怒时是那样凶狠,你让步时也是这样阴沉:这样的性情使你最受苦,也正是活该。”这些话卡斯希曼没说出口,他是医生不是道德审判者,没必要站在患者的对立面。

弗拉基米尔离开了,卡斯希曼捧着冷掉的咖啡,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弗拉基米尔,他的内心防线比平时脆弱,所以不用费太多精力就能让他接受这些看法,但以后就困难了。

卡斯希曼长叹一声,巴甫契特的患者一下子变成两个人,他忍不住无力地准备在再泡一杯咖啡,决定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二天清晨索菲亚的电话将卡斯希曼从悠哉的早餐中拖出来,这是他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巴甫契特的安保工作从昨天起一下子加强,轮岗和巡逻的卫队频频从窗下经过,他没有见到列昂尼德,有关弗洛夏的工作总是通过列昂尼德进行对接。

城堡中的气氛里充满了不安,虽然没能知道事情的全貌,不过卡斯希曼并不是特别着急,方向的正确让他有了些信心,他只要确保弗洛夏目前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下,这对现在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卡斯希曼印象中的索菲亚女士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起码她有着几乎全部贵族女性都具备的礼仪和姿态,这些东西让她自然而然地疏离于大众并且骄傲,人情味这个词不会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印象全部被这通电话打破。索菲亚几乎是扯着嗓子要求卡斯希曼立刻去确认弗洛夏的状况,是的,即使包含着哭腔索菲亚的态度依然是严厉的,旁边还有卡斯希曼的老朋友马尔金先生的劝慰,他温柔地安慰着索菲亚,不过效果不大。

其实索菲亚的崩溃并不突然,安德廖沙回家后带回的信息十分模糊,涉及到王室安全的很多问题都被刻意保密起来,她能得到的十分有限,不过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单凭借这两个词都足够让索菲亚无法面对。

她的软弱刺开了伪装的铠甲,为此马尔金先生不得不推迟了新年旅行计划,最近他们刚从土耳其回来,索菲亚重新回到家后开始期待送冬节上能与弗洛夏相见,可是坏消息来得总是特别快。

王室行程中出现了安全漏洞,负责调查的机构无非就是卡亚斯贝所控制的国安部,那群人可不会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只要有一丝可疑的地方他们就会紧追不放。

卡斯希曼相信这个时候弗洛夏的房间一定已经被重重包围,这个时候去见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在这期间,所有请求进入巴甫契特的许可也被拒绝,马尔金家不能违背条例,即使受伤的人是他们家的小女儿。

不过,卡斯希曼并不担心,他认为自己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弗洛夏或者弗拉基米尔,他甚至随时做好了准备,因为弗洛夏与弗拉基米尔之前的矛盾已经到达无法调和的地步,谁都无法向后退一步,当这个时候冲突必然会发生,卡斯希曼离得很近,他总会知道的。

可卡斯希曼的等待注定白费了,他望着那扇门不得不丧失希望。

弗拉基米尔没有来,而弗洛夏已经苏醒了。

一天,两天,送冬节匆匆而过,行刺事件让这场盛典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冬天已经启程准备离去,可巴甫契特仿佛才正式步入寒冬,紧张感萦绕在每一个侍从的匆忙的脚步中。

直到低沉的敲门声响起,有节奏打断了卡斯希曼日复一日无聊的泡茶,列昂尼德打开门,身后站着弗拉基米尔。

“日安,殿下。”卡斯希曼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弗拉基米尔的脸色很苍白,那是一种长久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白,眼下有着乌青色,头发光滑地向后梳,冷漠而难以靠近。

弗拉基米尔打着领结,笔挺的西装套在修长的躯体上,衬衫的扣子扣到喉结下方,将他包裹得紧紧的。

弗拉基米尔只说了一句话。“她不吃饭。”他有些沮丧,也有些疑惑,这几乎掩藏不住。

卡斯希曼将文件夹放到桌子上,他虽然无法见到弗洛夏,但是在斯达特舍的安排下,弗洛夏的新任贴身女仆米拉恪尽职守地将弗洛夏每天的饮食、心情、对话、睡眠情况一字不漏地做好了记录,这些记录的第一位查看者是弗拉基米尔,第二位就是卡斯希曼,当然这些得到了弗拉基米尔的授意。

这也是卡斯希曼急迫的理由,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厌食是抑郁症的基本症状之一,这是正常现象。”卡斯希曼简单的陈述。

“可她之前并没有···她喜欢吃东西。”弗拉基米尔的反驳很无力,事实上他很疲惫,从发生意外那天起,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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