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青秞(106)

作者:顾梓北


得了盒子青秞笑着捧了,也不递给环儿,只辞了李氏就往自己园子里去,偏玉儿还问:“姑娘,我拿罢。”

环儿在一边扯了衣服瞪了玉儿,玉儿木头一样,浑然不解,蹙眉叹气,不知道姑娘与环儿姐姐做甚。

才进了院子,连屋子也不进,只叫环儿去泡茶来,自己在美人靠坐了,咬了唇嘴角微翘,一点点打开盒子,才看得一眼,青秞差了点惊叫了起来,满满一盒子都是细条条的石墨,或者说是铅笔芯,旁边还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白色软橡胶。

这可不就是铅笔芯和橡皮吗,瞧着盒子里的两样东西青秞倒似在梦里一样,再不料还能在异世竟能瞧见这些东西,一时摸摸石墨条,一时又摸摸橡皮,竟似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把个玉儿也看得糊涂了,只猜拍是姑爷送的东西甚好。

青秞原先画图用的小楷毛笔,一笔错了,又不能改只得从来,就为这个青秞不知气闷了多少回,有了这盒子笔再不必为着不能涂改郁闷了,心里一时酸涩,一时喜悦,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情绪了。

等细看时,盒子里还有一封信,短短几句话,没有开头,也没有署名,只说这是海船运来的,问过船家说外域人皆用它画画,若得用时,日后再买。

就这几个字青秞也不知道看了几回,等环儿倒了茶了犹不知觉,想想该得好好回个礼才是,虽立了春,上京的倒春寒可厉害着呢,转头回了屋里找了些上好的羊皮出来,取了石墨条叫玉儿找了细竹子来,夹了石墨条便是铅笔了,拿了宣纸涂涂改改,画了几双长筒靴的样子出来,有男式有女式,

几双各色羊皮靴随着颜家的回礼送进了李府,李佑乔试着靴子甚是惊奇,原本靴子都是圆筒状的,为了方便穿脱靴筒都要做得宽大些,虽穿脱方便了,却不暖盒,总有风雨落进去,青秞送来的靴子,靴筒倒分了两边,又给开了圆孔,穿了锦带,收紧靴筒正好包住小腿,厚厚的羊毛底,上脚便是暖融融的。

这等巧思再没见过,李佑乔伸伸脚左右瞧瞧,又立时脱了下来,叫多木收好,多木奇怪:“这冷的天不是正好穿吗?”

李佑乔横了眼:“叫你收便收,西边的礼送过去没?”

“早送过去了。”多木低头将靴子收进盒子里去,心里只觉得自家郎君自定了亲越发看不懂了。

李颜两家结亲上京皆知,唯有陶七娘瞒在鼓里,还日日里想的便是元宵节见过的那人,等看见换来的庚帖真的具名是李家的李佑平时,满心欢喜只道要嫁如意郎,阖府再没一个人肯告诉她,嫁的不是李佑乔,不是元宵节见过的人。

等定了婚嫁日子,眼看着要出阁成亲了,陶相怕过了门一时闹起来不好看,这才打发人叫了她去说明白了,陶七娘楞了半晌,脸色变化不定,却无一滴泪落下,只从嗓子眼里叹出口气来,第一次叫了陶相一句爹,指了身边伺候的采菊和东篱道:“我不要她们陪嫁,免得到了别家腹背受敌。”

采菊与东篱皆是在陶相书房伺候过的,年纪大了,还没着落,跟着姑娘陪嫁已是最好的去处了,若还在书房伺候下去,也不过是等年纪大了,也不过又着大娘子做主随意配了府里的小厮,听得陶七娘说不要她们,两人俱白了脸,却不敢出声。

陶七娘长得与她娘相似,妩媚天成,不然陶相也不会接了来做棋子,唯有一双眼睛与陶相有七八分相似,陶相瞧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到底没狠得下心来,伸手摸出采菊与东篱的身契给了陶七娘道:“她们俱是奴籍,身契给你,日后要打要杀皆由得你,只她们在我书房日久,有些见识,你去了李府留着当用,若你日后实在驾驭不了,你随意处理便是。”

陶七娘一双眼睛在采菊、东篱身上一点点扫过,冷冷哼了一声接了身契:“不想死,就好好的。”

采菊、东篱皆端正了神情,低眉敛目称是,再不敢轻视,陶相挥手叫二人退下,又拿出一叠银票递过去:“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嫁妆不能添,俱是按规矩来的,这些钱你收着压箱底罢”

收了银票,陶七娘眼微微一热,低头理了理衣裙跪下去给陶相磕了个头,随即起身站了起来,没一句话转身走出屋子,才到院子里叫风一吹,屋里的那点子热意便散了。

等到了日子八抬大轿进了李府,掀起盖头瞧见李佑平虽没半点能比得上李佑乔,却也不是自己以前见过的乡野蠢人,到底有些子大家气,也知道这人便是自己日后的衣食父母了,忍了心酸打叠起温柔相迎,李佑平红烛影里见着个俏佳人又是相府女,自也是百般殷情,俩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倒叠做了一个人一样,正是花好月圆。

次日起拜翁姑,张氏虽嫌陶七娘是个庶女,嫁妆又没几件,到底是相府出来的,也端起笑脸来,等新嫁娘拿出礼物相赠时,细一看没一件自己做的,俱是店铺里买的现成的,别个不说李老三的大娘子小张氏就沉了脸,正要摆出婆母威风敲打几句,就听外面女使说话,叫进来一问,原来是颜家送的回礼里有靴子,说的天花乱坠,俱是没见过的好,张氏立时瞪了眼:“既是回礼,我这里怎没有。”

一时气起来,便立刻要打发人往东边去问,倒是小张氏拦住了,“娘,有的,是珍珠抹额,我叫金枝给您收着呢。”

张氏犹生气,只问为甚不是靴子,青秞再没想到自己送的礼倒得罪了人。

第92章 船河

才道春光无限好,转眼夏已至,今岁端午又逢太后六十大寿,官家举天下之利为太后庆生,于太后手握礼单轻叹一声,当今官家虽年岁轻,却甚是缜密,明知自己与他亲娘离世或有关联,却不肯失一丝一毫孝仪,如今又得李皇后辅佐恰如虎添翼,不得不传谕回于家,约束族人。

适逢太后大寿,上京七十二家正店联手举办龙舟赛为太后贺,故官家特开放金明池做龙舟赛场地。

日光落在水面,金影涛涛,波光粼粼,两队人马,俱着麻色短褐,只腰间所系腰带色彩不同,一对系红色嵌金色织花腰带,一对系绿色绣落叶黄五毒腰带,领队皆是壮实之人,肌肉鼓鼓,倒似要将短褐撑开一般,全靠腰带系住了。

水中立撑篙竹椅,一人穿甲胄立于其上,手拿彩旗,口中衔哨子,双手舞动,腮帮鼓起,龙舟领队都是老手,瞧号令者,知道要发音了,躬身鼓劲待命,后面的见领队形状个个手握船桨,瞪眼似铜梁,就见刹那,哨音穿耳,龙舟似箭破水而去。

两边各有鼓威者,摇旗呐喊,也有开了赌局的,喊的越发拼命,一时见着自己买的龙舟落后嘴里骂骂咧咧,很不能上前帮忙。

李佑乔与几位翩翩少年在楼船上饮酒看赛,一头戴金冠穿雪青长衫少年指了系绿腰带的那队口沫乱飞骂道:“金老二若输了,和你没完。”

旁边有人笑道:“陶三郎,你买了多少,急得粗脖子了。”

李佑乔只端了杯饮酒在一边看热闹,一歪头瞧见笠哥儿爬在边上的树上看热闹呢,恐失脚落下,叫多木去喊他下来,笠哥儿跟了多木上船,见一船的人也不慌张,朝李佑乔拱手喊:“三姐夫,早知道你在这,我不用猴爬了。”

伸手拽了笠哥儿过来,上下瞧了没甚不妥,李佑乔才笑道:“今儿逃课呢,不怕夫子骂。”

听这话笠哥儿知道李佑乔并不知道他换了书院,便笑道:“没逃课,我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呢,今儿个学里放半天假,准我们来看龙舟赛呢。”

国子监是国家最高学府,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入读,国子监生员优秀者可直接入仕。

旁边原本瞧热闹的几人,见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就入了国子监,都甚惊奇围了过来看,那陶三郎最自来熟,拉了笠哥儿道:“国子监的教授最是刁钻,你可别急着拜师,不然可有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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