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明明说过，那会是他所期待的答案,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让那一刻来得更快一点。

可同时，他又忍不住觉得, 那一刻美好得太不真实。

就像是一个注定要醒来的梦。

既期待又畏惧。

艾薇抬眸看着他时，那从来沉静的目光里便浮动着这般复杂的神色。

不知怎么的, 这个眼神撞得艾薇心头一软。

艾薇自认从不是个心软的人。

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和大喜大悲，她觉得她的心已经跟石头一样硬了。

但现在这一刻她才发现, 看别人的故事, 自然容易做到心如止水。

可一旦自己身涉其中, 那些感情便如潮水般涌过来。

根本做不到置身事外。

艾薇内心轻叹一声。

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心软这么一回了。

她抬手捧住他的侧脸, 踮起脚仰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这是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吻。

原只是想ʟᴇxɪ蜻蜓点水地吻一下, 结果他却微微偏过头，认认真真地回吻了她。

双唇相贴时, 温热的气息拂过。

艾薇稍稍退开一点, 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纯黑色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脸。

“别着急。”她抬眸低声安抚道, “回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郁鸣夜沉默着没吭声。

艾薇只当他懂了, 退开半步准备离开, 结果刚转过身, 就被他握住手臂拉了回来。

他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那几乎是一个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的动作。

仿佛只有这个动作，才能令他稍稍安下心来。

艾薇只能顺着他的动作, 稍稍仰起头, 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艾薇明白他的心思, 并没有挣脱他的拥抱，而是顺势将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她靠在他耳边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后悔，也不会变卦。只是有一些事还没有弄明白，等我们回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说好吗？”

她承认，她喜欢郁鸣夜。

同时她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梳理清楚。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在他们两人更进一步之前，将该整理的整理好，该梳理的梳理完。

郁鸣夜轻轻点头。

艾薇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只这么三两句话，就打消了他内心的不安全感。

……

回程的路上一切顺利。

大概是比赛结束后，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一整个飞机的人几乎都是一路睡回去的。

等回到了东部，下了飞机，胡主任便宣布这次大家辛苦了，学校会放他们三天假期，加上周末两天，等周一再回来上课就行。

众人听完欢呼一声。

随后便准备各自回家。

艾家父母提前收到了艾哲成的消息，特意到机场来接他们。

艾薇跟在艾哲成身后，回头朝郁鸣夜望了一眼，用口型说：“迟一点联系你。”

人群熙攘间，郁鸣夜远远地朝她点点头。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他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

肖致远站在郁鸣夜身边，看看他，又看看艾薇的背影。

叹气着摇摇头。

爱情使人降智啊。

连他家高贵冷艳的郁哥坠入爱河后都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他抬手拍了一下郁鸣夜的肩膀，说：“郁哥，我爸刚联系我说，让我们一会儿直接搭胡主任的车去黑塔，他有事找你。”

郁鸣夜闻言回神，略一思索，大约知道肖正海找他有什么事。

他点点头：“知道了。”

……

艾薇在路上睡饱了，回了家反倒没了睡意。

跟爸妈一起吃了晚饭后，她便斟酌着该怎么跟郁鸣夜聊。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跟郁鸣夜说开了。

两个人之间不留秘密。

她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地认定她就是“艾薇”。

她想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

与此相对地，如果他想要知道她记忆中所知道的所有事，她也会知无不言。

她躺在家中床上打了半个多小时的腹稿，直到光脑闪烁，有人发了语音通讯过来。

艾薇抬手召出通讯，便看到了郁鸣夜的名字。

她挑挑眉，飞快地接了起来。

“怎么了？”

通讯那一头，郁鸣夜低低笑了一声：“没怎么，就是有点想你。”

艾薇一时语塞。

她有点不太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感。

不过郁鸣夜的语气带着他一贯的清冷，略带磁性的低笑声直入她耳畔，有种莫名的撩人感。

艾薇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抬手摸了摸，然后说：“我想好要跟你说什么了。你现在在哪？”

她以为郁鸣夜会迫不及待地立刻说他会过来找她。

结果郁鸣夜沉默了两秒，忽然说：“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周一回学校了再说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令艾薇一愣。

他这话听起来明显跟之前飞机上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当时他还急不可耐地希望她立刻给他答案，现在却说不着急了？

为什么？

发生什么了？

她骤然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这一次，郁鸣夜沉默的时间更久。

不知道为什么，艾薇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厌其烦地问了第三遍：“郁鸣夜，你在哪？”

良久，郁鸣夜才终于轻声答道：“在你家楼下。”

艾家是两层楼的复式，艾薇房间在楼上。

一听这话，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朝楼下望去。

果不其然，只见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飞行器。

郁鸣夜正靠在车门边望着她。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艾薇的视力远不如他，只能勉强看清他换了一身衣服，一身的黑，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莫名沉郁冷峻起来。

艾薇看着他，慢慢问道：“郁鸣夜，你要去哪里？”

郁鸣夜安静地望着她，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知道艾薇有多敏锐，更知道她有多固执。

“我……接了黑塔的任务。”

夜色中，他低声说道。

艾薇回想起他上一次接到黑塔的任务，还是潜入南十字星岛上的基地的那次。

这次也是类似的任务吗？

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一副不想让她知道的样子？

“哦？是吗？”艾薇镇定地应了一声。

说话时，她直勾勾地看着郁鸣夜，问道：“那你这次是不准备让我跟你一起吗？”

郁鸣夜轻叹一声。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当时他对那座基地了如指掌，知道该怎么潜入，知道那里没有什么危险，更知道她足以胜任。

这次却不同。

这次的任务需要他前往南部，探查南部那名S级哨兵的问题。

肖正海几乎可以肯定那名叫作路泽维尔•诺曼的S级哨兵并不是通过自然的基因觉醒，而是受到了一定的外力干预。

南部的势力错综复杂，他甚至怀疑人造哨兵的大本营可能就在那里。

如果真是那样，此行必定会非常危险。

从听完肖正海的讲解的瞬间，他便已经决定了不会让艾薇跟他一起去。

他至今仍记得在地下矿道里听到艾哲成说艾薇正面遭遇S级哨兵时，他内心不由自主涌出的恐慌感。

甚至一瞬间将他带回了“艾薇”那座如同牢笼般的精神图景里。

绝不能再让她遭遇任何的危险。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为此，他甚至提前让肖正海帮他多做了三枚向导素制剂，身上揣了整整五枚，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临行前，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出现艾薇的那双眼睛。

明亮，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