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爹妈造反时(28)
作者:道_非
“我们是第一次来送菜。”
相蕴和眸光轻闪,声音软糯糯,“阿翁他们进去快一个时辰啦,现在还没有出来。”
“你们是要跟王家做生意吗?”
“如果做生意的话,你们不应该走这里呀,这边是下人出入的地方,而且还有一条处理污水用的暗河,很晦气的。”
“处理污水用的暗河?”
少年似乎对暗河颇有兴致,“这条暗河是否能直通坞堡?”
“当然能啦。”
相蕴和笑着点头。
——前世的她,就是从那条暗河里游出来的。
“只是那条河是用来处理污水用的,很脏,连王家的奴仆们都会避着走呢。”
她当初想过让石都兰姨他们走暗河进坞堡,可转念一想,这样进去是能进去,可他们是进去弄粮食的,又不是进去杀人放火的。
杀人放火能顺着那条暗河悄无声息摸进坞堡,可进去弄的粮食总不能顺着暗河背出来吧?那样背出来的粮食能吃吗?肯定不能。
这个法子行不通,所以她才建议兰姨扮成菜农,最起码,这样能把粮食带出来。
“喏,暗河直通那里,最脏的那个地方就是。”
相蕴和指给少年,“他们把处理的脏水排到河里去,下游的百姓都不能吃河里的水了。”
她的回答显然让少年很满意,少年轻嗤一笑,声音里带了明显的笑意,“你叔叔笨嘴拙舌像根木头,你倒口齿伶俐,与你那叔叔不一样,不错,我很喜欢。”
“......”
这种刻薄的倨傲好讨厌,夸人比骂人更难听。
相蕴和皱了皱眉,越发不喜马车里的少年。
左骞一张脸憋得通红。
若不是小阿和在身边,他现在便提剑送少年上西天。
——有小阿和在,他做事得顾忌后果。
轿帘被掀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拇指上带着一截墨玉扳着,越发衬得他肌肤如玉,修长似葱。指尖里夹着一个圆圆的东西,落日余晖铺下来,熠熠生辉得让相蕴和有些睁不开眼。
相蕴和微微一愣。
这是......传闻中的金珠?
市井传言,有士家豪族的纨绔用金子做成的珠子来打猎,每每出行,身后总跟随庶人无数,为争抢金珠,踏死踏伤者无数。
她活了两世,当了一百多年的鬼,还未见过以金珠猎玩的纨绔,今日是第一次见,以金珠来赏人,赏人者的心情如何她不知道,但作为被赏人的她,丝毫没有被金钱所侮辱的羞愤,其心情与其反应只能用瞳孔地震来表明。
——若少年早出现半个时辰,兰姨他们何至于去王府冒险?
乱世之下的米面粮油的价格再怎么涨,这颗金珠也足够他们从这里吃到梁州了!
“多谢贵人。”
相蕴和立刻拿手去接。
啧,没见识。
商溯嗤笑。
少年指尖轻转,准备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引小女孩儿去捡。
但尚未来得及扔,便撞见小女郎黑湛湛的一双眼,西坠的金乌盈在她眼角,她弯眼笑着,仿佛盛着一轮日光在里面,照得人心的阴暗面无所遁形。
自知性格阴郁刻薄的商溯被晃了一下眼睛。
“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
小女郎的声音软糯糯。
商溯回神。
扔东西的动作停在半空,到底没往地上扔,嘴角扯了抹笑,手指转了动作,把东西丢在小女郎手里。
——恩,这么小的孩子,不戏弄她了。
“哦,不谢。”
商溯道。
拇指上戴着生母留给他的墨玉扳指,年龄小,手指细,扳指戴得松松,把金珠放在小女郎掌心的那一刻,金珠与扳指相撞,扳指轻轻一震,一同从他拇指滑下来,落在小女郎掌心。
相蕴和眼前一亮。
墨玉扳指一看便是好东西,金钱的味道扑面而来,价值远在金珠之上,哪怕她死得早,没用过什么好东西,也能感觉出来扳指的价值连城。
士族家的公子就是大方,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
一瞬间,相蕴和对少年方才的刻薄的不喜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也是送我的?”
怕少年反悔,相蕴和立刻收起扳指和金珠,眼底满是真挚的欢喜,“贵人真大方!”
刚想从相蕴和手里取回扳指但她动作太快导致自己没能取回来的商溯:“......”
那是我生母留给我的遗物!
第17章 第
商溯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把扳指金珠收起来, 如获至宝捧在落日余晖下看,黑湛湛的眼睛里满满是欢喜,像是有点不敢相信, 她一边看, 一边还抬头问着他,“贵人,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话带了试探的口气, 但脸上却没有试探的意思,而是明晃晃的惊喜与不舍,几乎把你快点头写在脸上。
商溯梗住了, 没点头,但也没说不是的。
就像黑夜遇到阳光便无处遁形, 刻薄桀骜的人天生便很难拒绝眼底满是晴空的人。
宋梨的震惊不比相蕴和少。
她看了又看马车里的人,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士族这么豪气。
但轿帘只被掀开一角, 她看不到少年的脸,只看到少年穿着凤尾蓝颜色的衣服, 上面绣着她看不懂的精致纹路, 夕阳西下, 霞光一重一重铺下来, 少年衣服上的暗纹仿佛闪着细碎的光泽。
随手一穿的衣服都充满金钱的味道, 更别提马车周围飘着的异香, 隐约露出来的熏香炉以及茶盏的一角,这些一看便是平民百姓家穷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东西, 几乎把不差钱焊在少年身上。
士家大族的公子不差钱, 千金难买他高兴。
“当然是送你的。”
于是宋梨道, “快收起来吧,贵人送的东西, 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左骞眼睛瞪得像铜铃。
兄弟,不,祖宗!
你要是这么打赏人的话,我还能再让你刻薄几句!
左骞对少年的不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东西对咱们来讲少见,但对贵人来讲却是随手打赏人的东西。”
“收着吧,贵人多的是这种东西,不稀罕这两个。”
“......”
不是,我挺稀罕的。
商溯看了看三人的自问自答,从车厢里探出来的指尖颤了颤。
轿帘只掀开一角,相蕴和看不到少年脸色,又听少年没说话,便以为是真的给她的,当下再不迟疑,轻手轻脚把东西包起来起来。
收起金珠与扳指,相蕴和拱着小手手,对着里面的人拜了又拜,“那就谢谢贵人啦!”
“贵人是好人,我祝贵人前途无量,福寿绵长。”
这话着实好听,山间清泉似的,又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软糯,商溯眼皮跳了跳,探出去的手不知是收还是不收。
——她都祝他前途无量福寿绵长了,他还能把东西要回来?
士族与豪强最大的差别,是士族要脸。
在不触及他们的底线时,他们不介意披张或温文尔雅或翩翩君子的人皮,来证明自家四世三公,底蕴颇厚,不是做事不讲究的泥腿子的豪强能碰瓷的。
而对于做事不讲究几乎把我十恶不赦一恶霸写在脸上的“王大善人”,兰月几人同样不讲究,收拾完自己需要的粮食后,便寻了个容易走水的地方去放火,火势冲天而起,卫士们乌泱泱去救火,坞堡内郭乱成一团。
趁内郭乱起来,无人注意他们,兰月几人便背起粮食,避开人群上坞堡城楼,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往上面一挂,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而此时刻薄但要脸的商溯听完相蕴和祝他前途无量福寿绵长的话,如同被人扼住脖颈,那句不是给你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这十几年活得拧巴又多变,但的的确确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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