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93)
作者:蝗蝗啊
另一方崔瀚,与刘硕率领的南郡八部合通,东边空白的潜伏势力终于露出了水面。
这还不算分散在滦城到西围中间的各个县村的集结势力、不算西围与整个北部那些藏在大山沟渠之间的散兵势力,这些分股势力虽看上去不强,率众也没有三家庞大,但都等着三个出头鸟互啄时,养精蓄锐图谋未来呢。
是以,局势只是阶段性明朗,且已完全改变。
席姜在这个情报中,还确定了一点,是她谨慎过头,陈知并没有要在和县对席家对手的意思。
她这一刀白捱了吗?她看着手中的护身符陷入沉思。
沉思的结果并不明朗,她只知道若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她还会这样试探。
她不会去猜测陈知的底线,因为在骗人与利用人上她不给自己设底线,反正她已经把陈知得罪透了,再得罪一些又何妨。
这样一想,心都透亮了,席姜把护身符里的“沉枝”两字丢掉,一笔一划用最好的水平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放进了囊中。
放好后,护身符好似焕然一新,她看着这个她亲手做的护身符,从懊悔可能就是这个东西显灵救下了陈知,到现在越看越顺眼,好东西还是要留给自己用,她坚信倾注了真情与认真的一针一线汇集而成的东西,一定会好好保佑她的。
“席姐姐,”一声喧闹令席姜把护身符收进袖中,抬头一看,进来的是武安惠。
“我哥哥是不是要回来了?”原来是来问这个的。
席姜:“是,应该明日就到。”
杜义慢了武安惠不止一步,席姜说完才看到武安惠身后还跟着人。
杜义有些羞然,对席姜解释道:“安惠在外面没有看到福桃,心里惦记她哥哥就闯了进来,主上莫怪。”
席姜摆手:“福桃那丫头该是又去厨房了,我看就应该把她调过去,省得在我这里呆不住。”
席姜不过顺嘴一说,却解了杜义的难,主上对下人的管教如此松懈,想来也不会记挂安惠的无礼与鲁莽。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这是受主上安排娶的女子,虽娇蛮了一些,但他们大体还是相敬如宾,杜义不想受妻子牵连,让主上对其一家生厌。
席姜看着为武安惠说话的杜义,生厌倒是没有,只是多想了一些。
想的是杜义对武安惠有没有日久生情,若有一天,需要他在家主与利益联姻所娶的妻子之间做选择,他会怎么选呢?
此事被席姜放在了心里,看着这对夫妻,席姜又想到福桃,这一世她自己没有出嫁,倒是把福桃的婚事也给忘了。
当初那个人家已寻不到,想来要在藕甸再给她找户人家。
席姜自打重生以来,一路紧迫地走过来,迈了一道又一道的坎,到了如今,终于使席家占据北部,目前没有战事,倒是可以暂时地休养一下。
她终于能把目光从战事布局上移开一些,考虑一下身边杂事,例如福桃的归宿。
可席姜发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关注前线之事太久,已不知后宅中事,一时不知到哪里去给福桃找合适人家。想到武修涵要回来了,干脆托于他手。
第二日,武修涵中午一过就进了藕甸城。
第69章
席姜给武修涵接风, 席铭也在座。
她给武修涵倒了杯酒,递过去问道:“路上还顺利吗?”
武修涵双手接过酒杯,毫不忌讳地露出残手。
席姜扫了一眼, 虽心里已有准备, 但看到那双执笔书画,修长笔直算得上好看的一双手变成这样,难免还是眼波一颤。
席铭的反应比席姜大,但也没有吭声, 他很难相信,二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明明平常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但现在那不是他二哥了, 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什么大卫贵家的公子, 这样想, 他才能把伤人之举与他心目中的二哥划上等号。
他今日过来,不是为了见武修涵的, 而是想听一听武修涵口中的大卫陈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武修涵:“还算顺利,不过也确实躲避了一波散兵流团, 虽不是兵痞盲流之辈,但也在抢人抢器抢粮。就在你们三家打得火热时,都城内姚王正式称帝,大卫算是彻底亡了,天下也彻底乱了。
武修涵饮下一口酒后, 继续道:“世道上多出很多曾经还在观望的各方势力,如今无需背负叛国之名, 甚至可以打着兴护大卫的旗号来进行所谓的正义之战,但凡有点能力的, 谁不心动眼馋。”
这不是好现象,没有人比席姜他们这些挑头的更明白,乱局中,今盛明暗的事最易发生,一个不慎满盘皆输,像宋戎,像孟桐,像上一世的崔瀚。古往今来,多少武人文士昙花一现后,被掩没在落败的封尘中,不再被人提起。
“还好我早有准备,轻装简行,日夜兼程,这才有惊无险。”
武修涵说完持箸夹菜,席姜看着他那只残手以后连筷箸都不能用了,她觉得不过问一下反而欲盖弥彰。
“你的手,”她刚开口,武修涵就接过话头道:“没事,已经习惯了。”
他说着看了席铭一眼,知道他想听什么,既然说到此事,就接着说了下去:“陈家的事是我疏忽了。”
这话的一层意思是,他虽知道陈知名姓,但一直没往大卫贵家上想,另一层意思只有席姜听得明白,是指他没有及时把上一世,新帝称席铭为家奴的事早一些告诉席姜。
“我查阅厚录与卫册,里面都有关于贵家陈氏的记载,可就连那里面也没有提到其次子的名姓,小字也没有。后来才在鉴天册里算是找出了原因,可能是陈知的小字被算出于国不祥,故而隐名。”
武修涵感叹:“谁又能想到,这反而帮了他,直到他自揭身世,才天下大白。”
武修涵不知,上一世他若是晚些过来,就赶上了大尊皇帝颁旨诏告天下,回归宗祠祖氏。天下百姓大肆庆祝,为新帝出自贵家陈氏而高兴。
席姜饮下一杯酒后,忽然问道:“被他伤成这样,你恨吗?”
武修涵表情一凛,直言:“怎会不恨,否则我也不会过来,与你共襄未来。”
席铭插嘴道:“不论席家与他的恩怨,你又恨他什么呢?他都告诉我了,你都做了什么,你也不算太冤。”
席铭当初在陈知出征前听到此事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今日得见,才觉罪不至此过于残忍,但他还是忍不住替陈知说话。
席姜与武修涵同时看向席铭,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身前的酒壶都已空了,人已微醺。
武修涵道:“我送他回去。”
席姜:“不用,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现在局势暂时稳定,一切不急。”
武修涵走后,席姜唤人来扶席铭,她还是不太放心。自打她把目光从前线战事转移到家中,她发现已很长时间没与家人沟通互动过了。
所以她跟在后面,打算先送席铭回去,兼去四哥的院子看看,她连他现在身边侍候的奴婢是谁都不太清楚。
另外,再去三哥那里坐坐,大哥那里就算了,他心情不好闭门不出,不让人打扰。至于父亲那里,看时辰吧,父亲近来精神不济,睡得都很早。
席姜安置好醉酒的席铭,嘱咐了近侍的奴婢,正准备离开,她被席铭抓住衣摆,听他满嘴酒气地道:“你心里究竟是希望西围军全灭他也死,还是西围军全灭但他逃出去留下一条命呢?”
席姜看着满脸通红的席铭,他是真醉了。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那样都弄不死,若我之前还存一分慈悲,现在就真的是每天都在想,这样的劲敌如果忽然在世上消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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