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9)
作者:蝗蝗啊
一路从大门走到后院,武修涵都在想这些事情。
宫外宫内,总有人在操心各自的心事。
申承望现在就面临着难题,难题来自钟医丞。之前医丞院那里,邓医丞被急急地召回宫中,与钟医丞添添减减颇费心神地写出了药方,却发现不知要以什么理由让皇上服下。
这事最后还是得落到申大总管头上。申承望先让人煎了药来,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就听阿抬道:“直接拿进去让皇上喝了就是,你不行我来。”
申承望一闪身躲过阿抬来拿托盘的手:“这怎么行。”
他们这位帝王颇有主见,你就是给他换支新的笔、新一批的纸,他都要问上一句,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糊弄过去。
阿抬见他不允,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在被这么问着时,福至心灵,还真让申承望想到一个说辞。
申承望托着药碗步入殿内,瞅了一眼皇上。皇上刚下朝回来,此时刚净了手准备批阅奏折。
宋戎闻到了药味,他看向申承望手中的托盘问:“什么东西?”
申承望塌腰上前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说是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躁气过浮,让医丞院开的降躁的汤剂,娘娘的一番心意,您趁热喝了吧。”
宋戎闻言一楞,他问:“皇后送来的?”
申承望面不改色心狂跳:“是。”
席姜本还沉浸在体验帝王视角的震撼中,忽然被点了名,她朝他们望去。
宋戎盯着那碗药,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申承望,阴戾的眉眼另申大总管根本抗不住,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宋戎阴测测道:“你的差事真是越办越好了。”
“陛下恕罪,”
“来人,拖出去打,就在外面打。”皇上下了命令,阿抬领人进来拖了申承望出去。
身为奴婢最怕皇上下这样的命令,没说打多少下,那意思就是不叫停就一直打下去,且阿抬是个谨遵皇命决不放水的人,申承望忽然有种今日不能善了的预感。
屋外,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响起,若是拉到外面去打,申承望疼了还能出声儿,但现在皇上能听到,他不敢扰到陛下,生生忍下。疼得很了,只敢呜呜两声。
打了得有二十下了,阿抬并不想看着申承望死,他进屋想求情。刚一进去,就见皇上还在盯着那碗汤药。
看着看着,宋戎忽然捂上了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陛下。”阿抬赶忙上前。
宋戎拦住了要唤人的阿抬,他缓了缓道:“申承望这个蠢货,她就算肯给朕送药,也不会送这副。”
阿抬不解,他上前闻了闻,就是汤药的味道,并没有什么稀奇。
第8章
席姜也闻到了汤药,对她来说是熟悉的味道,有那么一段时间,宋戎天天给她灌的东西就是这个味道。
宋戎对阿抬道:“太子没了以后,她睡不着吃不下,甚至陷入癫狂,出现了幻觉与幻听,有时会把英辰当成太子。那段时间太医丞就是开的这个药,她不肯吃药,只有朕能上手制住她,强行给她喂下去。这个味道朕太熟悉了。”
宋戎说的这段往事,席姜那时虽浑浑噩噩却记得很清楚。他说得是实情,他天天来给她灌药,也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他的行为刺激到她,反正最后是对宋戎的怨恨与愤怒点醒了她。
清醒过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碗带药整个扣在了宋戎的头上。
此刻,席姜看向宋戎,他从来不愿唤那孩子的名字,她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因为心虚与愧疚,他只是出于厌恶,厌恶与席家有关的一切,还因为他早在心里安排好了星杰的结局,早晚要死掉的孩子,何必去产生关联。
宋戎的心痛之症并未消失,他清晰地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这份疼痛。不像早上唤来太医,这次他改了主意,他任这份暗痛留了下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住越来越深的心慌。
于是他把手从心脏那里放了下来,并对阿抬说:“朕无事,朕身体好得好。”
可外面的申承望却是很不好了,连哼哼声都发不出来了。
阿抬跪下求情,宋戎道:“五十大板,打够了数就扔出去吧。”
阿抬有些诧异,皇上这意思是打完无论死活,这人都不能再回养怡殿了。
申承望这个人,侍候陛下一直尽心尽力,了解陛下的一切所需,陛下用着也很趁手,否则他也不会稳坐大总管的位子这么多年。
记忆里,陛下从来没罚过他,没想到申承望第一次挨罚不仅去了半条性命,连差事也丢了。
阿抬记忆里的陛下对下人从没如此苛刻过,他有些不解。阿抬不解的事申承望后知后觉地领悟了,他确实把差事办砸了。
今日若他拿给皇上的不是这味药,而是其它任何东西,哪怕被他欺君说成是皇后娘娘送来给皇上的,皇上都不会这样生气。罪不在他欺君,而是他骗得不高明,让皇上实在无法自欺,甚至不仅不能自欺,还敲开了他癔症的一角。
奄奄一息的申承望知道自己已算幸运,捡回来半条命,只是他在养怡殿的差事肯定是丢了,只能盼着从高处跌下后,可以在宫中平安终老。
惹出祸来的那碗药自然被拿了出去,只是屋中还残留些许味道。
宋戎走到案前,开始伏案批折。刚写了一会儿,需要换新墨,申承望不在,接手的宫人一时没有完全的适应,也可能是被申大总管的下场吓到,手一松,新墨块掉到了地上,裂了。
宫奴吓得腿软慢了一步,宋戎不耐烦,自己低身去捡。可他的手刚碰到墨块,人就楞住了。
裂开的断墨里泛着点点金光,宋戎抖着手把断墨捧了起来,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裂断的地方是半截家徽。
心脏更疼了,一圈一圈地蔓延开来,宋戎呼吸急促起来,颤着手捧起了这方断墨。慢慢地他改为双手捧着,蜷起整个身子,人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
席姜此时正好迈步进来,她刚才去看热闹了,她好奇申承望死了没有,确切地说,她想看看若有新的死魂,那个通往阴间的大门是否还会出现。
可一进来,就见到宋戎奇怪的样子,他好像很难受,在艰难地忍着什么,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宫奴终于发现了皇上的异样,开始惊呼起来,因为宋戎扫落了桌上的物品,捧着双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他额上沁满了汗。
席姜与跑出去叫人的宫人擦肩而过,她慢慢踱到宋戎的面前。
她可真爱看这一幕啊,看他身染不适,看他痛苦扭曲,她会幻想,他会是个怎样的死法,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不择手段之人,会不会有死不瞑目的一天。
走近宋戎,他好像真的生了急病要死了一样,阿抬去叫太医丞了,申承望被抬走了,屋里剩余的宫奴皆在皇帝“滚开”的厉声中,不敢靠前。
此刻,只有他看不见的席姜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佝偻着身躯的他。
宋戎喘息着松了手,桌上赫然所见是那方断墨。席姜也看到了,她同样楞了一下,这个东西竟然还有。
刚才看到宋戎不好的快意一下子就消了大半,这方墨证明着她曾经的愚蠢。
这是她亲手所制,她席家有的不止是兵,还有钱。少时喜欢一个人掏心掏肺,知他好舞文弄墨,特意带上点金,挽了袖子一头扎进墨坊,花了七天的时间制成了十二块带着宋戎家标的特制金墨。
席姜以为,这东西早在入宫前就该是用完了的,没想到宫中十年,竟还能见到。不过刚刚摔断了,是方残墨了。
席姜扭头就走,快步到了殿外,虽她已不用吸呼,但她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为她曾经的幼稚与愚蠢。
她站在台阶上,看到快步跑来的阿抬与轿人,轿停,钟医丞走出来。
上一篇:穿成军校里的omega之后
下一篇:beta队长为何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