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51)
作者:蝗蝗啊
若这样让她走了,再见不知何日,所以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在席姜越来越不耐的目光下,宋戎开口道:“听说你开始涉及商贸,我们两家既已结盟,我宋家所有治下皆可供你通达。”
席姜并不领情:“互利互惠,盟约才能走远。”
言外之意,你宋戎又不是没有好处。宋戎笑了笑,微弯下身子,小声问:“你没被旌旗撑柱所伤吧?”
她快速道:“没有。宋督主若无事,恕小女告辞。”
宋戎看着她走出去,眼里只有这一个背影。他与席家结盟,当初说与胡行鲁一大通理由与好处,但心里明白,他为的不过是这一刻,有理由可以靠近她,时不时能见到她。
知儿莫若母,赵夫人给他房中送去了不少侍女,能搜寻来那些环肥燕瘦,颇费了赵夫人一番心神,可宋戎把人都赏去给了属下,连一把年纪的胡军师都没忘了。
宋戎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非席姜不可了。
情不知从何而起,却执念深种。看出来的何止赵夫人,胡行鲁在他守在甲上城下几日才归,并提出要与席家结盟后,他夜提酒壶,与自己选中并效忠的年轻督主畅饮畅谈了一宿。
他们聊相遇之初的契合,聊自立督主时的激荡,聊远大抱负与未来所图……聊了这许多,胡行鲁在最后点明来意,男儿有了权势,拥了天下,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望督主着眼未来舍小取大,方能万事如意。
宋戎收回视线,坐了回去,继续与众位把酒言欢。
他很快就知道了武修涵的身份,来自都城的没落世家,乱世中抓住机会发了财,这种人于大卫来说,发的是国难财,但对于他这样对都城虎视眈眈的,却是可以用的帮手。
席姜竟然与这样的人牵上了线,她真是个好学的好学生,一步一步跟得真紧。
自然,他的人也探到了武修涵此次带了什么人回来,说是铁匠,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如今关心的是粮食。
武修涵带回并留在席家的确实是两名铁匠,一对亲兄弟,此时他们还只是默默无名的铁器工匠,但在上一世他们是有名的造器双李。
武修涵自打穿回来开始,就一直在手书他能记得的过去发生的重要事项。其中他忆起在战争后期,出现了一种新型材质所制的兵器,比先前的更锋利,更耐用,尤其是箭矢,射程远了很多。
当年把大闰皇后一箭穿心的就是这种箭矢。
武修涵一直在找这对兄弟,没想到这次出门让他找到了。
与他同去的有杜义,据说是席姜的心腹,武修涵本就在见到席姜之后活络了心思,犹豫是否要把这两兄弟秘密送去藕甸章将军处,有杜义在旁,他可以放心地把李氏兄弟暴露出来,而不会受到陈知的怀疑。
回程的时候,武修涵只要一想到席姜见到这二人的反应,他就兴奋地恨不能日夜兼程。
果然他提前回来了,正赶上席宋两家结盟举仪,顾不上那么多,进到席府来到宴厅一眼就看到了席姜,激动地招手唤她,献宝一样的告诉她造器双李被他找到了。
席姜当然知道造器双李,她很高兴,对他露出的笑晃了他的眼。
就像现在这样,她笑着把他的发现告诉给她的父兄。
席家父子都知道兵器的重要,但他们不像席姜与武修涵得知了未来,并不认为那个意外发现可以再造一炉,于是这个事项就落在了席姜身上。
席觉倒是很上心,若李氏兄弟可以重复炼锻,意味着什么不言而明,这一步章洋他们必须跟上。
看着那边互相对视的席姜与武修涵……所以,他得盯着才能安心。
总觉得席姜与武修涵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这让席觉感到不舒服,不知第几次在想要不要换掉武修涵。
席姜与武修涵说干就干,他们找地方建新窑,招工购铁,忙得不亦乐乎。
席觉虽想时时跟着,但他在军中有职,虽眼下无仗可打,但军规已定,他每日都有事情要做,不得带头废法。
这日,巡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席姜。正想叫她,从同一辆马车里走出来武修涵。
那文士出身的商贾,白长得高大,下马车时没下好,被席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想马动了,车也跟着动了,席姜与他一起倒向车辙,差点摔了。
这不算什么,意外小事,但他二人又开始了那样的对视,然后同时笑了。
席觉脸色立时黑沉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们进了一处院子。看了好久,他才一提缰绳,朝着他该巡防的方向驶去。
席觉怎么可能知道,席姜与武修涵为何而笑。那是因为上一世,他们有一次争得狠了,皇后娘娘记恨上了武大人,私下在猎场给他使绊,武修涵也不是吃素的,见她遣了奴婢,拉她一起。
此情此景让他们想到了那个时候,故才有此一笑。
席觉离得远,只知他们笑了,却不知那可不是什么好笑,一个“阴阳”,一个“怪气”。
今日他二人算是把前期事项全部落实,忙完事情从院子里出来,才后知后觉好几天过去了。
武修涵与席姜刚走出来,迎面遇到了发现他们马车的席铭与武安惠。
席铭一个箭步上前:“小妹,这就是武兄的妹妹,你们还是头一次见吧。”
席姜一楞,就见武安惠腼腆地上前一步,对着她糯糯一言:“席姐姐。”
席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本能地看向武修涵。
以武修涵现在对她的了解,知她不会为难安惠,难得见她僵硬如此,他一扯嘴角,道:“舍妹武安惠。同五姑娘一样,家中除了兄长再无姊妹,今后舍妹还望五姑娘多多照拂。”
席姜又开始对武修涵笑,皮笑肉不笑,她咬着后牙道:“武钰擎言重了,我一定会好好照拂令妹的。”
就问你怕不怕,武修涵面上不显,但笑纹深了,他不怕,他知道这一世只要安惠不碍她前路,她不会为难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女孩。
更准确的说,是安惠已入不了她的眼,她不再是她的敌手。
第40章
席姜看武修涵憋着笑, 走上前主动拉住武安惠:“我叫席姜,你不用叫我姐姐,”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 因为武安惠在抖, 是害怕地抖。
武安惠世家女,被宋戎刻意纵容,养歪了性子,本就心高气傲, 后更是谁都看不起,上一世她被身为皇后的自己教训时, 都不曾怕过分毫。现在这样子, 倒与席姜上一世死后, 她们一起过巨门时差不多。
她忽然想起, 那位一点都不像阴差的阴差说过, 让她不要再吓被她杀死的嫔妃,死魂会怕杀掉他们的人, 哪怕往来新生也会记得,如刻在骨子里。
席姜只不过看不惯武修涵的样子, 并无吓唬武安惠的意思。她一下子松开了武安惠的手,可武安惠虽在抖着,却没有松开。
她壮着胆子道:“听家兄说过,姐姐长我两岁,该叫姐姐的。”
席姜想起刚入宫时的武安惠,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单纯稚嫩, 阳光明媚,是个爱笑的女子。后来, 或主动或被动,她沦为皇权与臣柄相争的工具,再也看不到她笑了。
熟悉的厌恶感又涌了上来,那个红墙琉瓦的地方可以把一切美好都破坏、扭曲掉。
席姜对武安惠笑了一下,看对方似得到了鼓励一般,克制着怯意回了她一个笑。
下一秒席姜拂开她的手,只能到这了,就算前尘尽了,就算幕后黑手是太后与皇帝,武安惠始终与她一双儿女的死脱不了关系。她不再报复,能做到无视已是她最大限度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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