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30)

作者:蝗蝗啊


第一下没抹对地方,席觉拉着她的手找到正确的位置,还没等她不自在就松了手。

席姜眨眨眼,她总是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二哥,略显生分,若是四哥,她可能直接让四哥给她涂了。

席姜在心里告诫自己,她这样是不对的,二哥遵礼守规并无越界,只是出于对家人的爱护与帮助,她要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她把人册往前一递,说回了正事。

席觉焉能不知她的目的,在她引导席鸣编册的时候,就已有意无意地表达出哪些该留哪些要带走的判定标准,只是席鸣没有敏智,凡事不点明他听不懂看不出。

席觉就看着席姜跟他耍小聪明不点明,她刚才难得听话,顺从了他,他也会配合她一次。

于是接过人册,认真地与她演起来,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双方都满意的,大事上他们的看法与想法出奇的一致。

席姜接回人册,心下感慨,她是因为重活一次才有了这样的心智,而席觉年纪轻轻,不过一个孤儿,却是席家里最强的。

忽然想到,当初他在席家鼎盛之时毅然离开,抛弃所获得的一切,应该是预判到了席家的结果,做出了断尾求生的选择。

席姜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笔墨的席觉,一个念头瞬间闪过,此人,绝不可以放出去,若不能为席家所用,当杀之。

席姜被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才打了一场仗,就想到那么远,甚至到了胡思的地步。不是刚说二哥是家人,要把他当亲哥哥看吗,怎么一下子就起了莫名杀意。

宋戎害人不浅,跟他学真是好坏并收,一定是宋戎的擅疑狠绝,自杀凉薄的行事与性格影响到了她,席姜把原因归到了宋戎身上。

理好东西的席觉道:“这个你也拿去。”

席姜见他又拿出个瓷瓶出来,问:“这是什么?”

席觉:“你忙了两日了,睡得晚起得早,事情多且杂,不像我这么闲,有时间逛遍四造城内各大医庐,找来了醒脑安神的好药,每日睡前一丸再忙也可护住心神。”

席姜拿着瓷瓶还没来及说话,席觉又说:“伤口再小、劳累哪怕不过两三日,家人看在眼里也会心疼的。记得按时吃,不要让我和你四哥担心。”

席姜接过瓷瓶,把两个瓶子当着席觉的面放好,谢谢的话没有像往常不走心地脱口而去,反倒是从心中划过,留下了什么。

不过一点儿好话一点关心,她的眼神就变了,他赌得没错,她的弱点是家人,是亲情。

第27章

席觉在心里盘算,这样就对了,席姜一个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在蜜罐中长大没经历过他所经历的,就算心智再成熟,眼晴也不会骗人,还不懂掩饰。

在察言观色上,席觉天生异于常人,除非顶级腹黑者,但凡没藏好露出一丝可寻之迹,他都能一眼参透。

可惜的是,他如此有把握,却在席姜转身离开之际,看不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席姜是有被席觉暖心到,也觉自己对二哥不太公平,一股冲动想让她坦诚以对,告诉二哥她是因为怕比之四哥冷落了他,是看中了他的本事想用恩情亲情把他永远拴在席家……

但她最终忍住了,四哥的死里逃生不算,二哥是唯一躲过大祸活下来的席家人。无论他与席家有没有血缘关系,以宋戎赶尽杀绝的狠劲都不会放过他,他若不跑也是死定了。

所以,他能活下来全凭他自己,也足以窥见其心思之深,谋略之久,这样的席觉让席姜感到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上一世她与席觉没什么交集,对他本就不了解,熟悉是因为她在宋戎,甚至是太后、武修涵身上都看到这样的特质,而她在这些人身上都吃过亏。

吃过亏就要长记性,所以席姜犹豫了,并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把坦诚相见的冲动压了下去。

乱世中,就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只有后半句是对的。再看看吧,再看看。席姜紧了紧手中的两个瓷瓶,又去忙了。

战后第三日,重新编队的潜北军从四造出发,满载而归。

当初他们从西门出,如今也从西门进,离家越近,各人的底气越弱。席姜注意到,就连兵士都有些垂头低脑,哪像凯旋,倒像是吃了败仗。

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父亲才是潜北的一家之主,没得到大家长的首肯,严格说他们算是偷跑出来的,任谁都不心虚。

好在是战后归家,并不需要她给大家鼓士气,他们虚就虚吧,只要她不虚就行,待看到父亲不会责罚他们,自然会安下心来,下次还敢。

况且这次出征,席家愿意与否都已站上舞台,席家内部不变也要变了。

席姜在脑中一遍遍地过要与父兄所谈重点,就见近在眼前的西门,大门敞开着,有队伍列队于那里。

席姜与席觉席铭互对了眼神,席铭道:“停!原地警戒、等候!”

席姜道:“杜义,去看一看,小心。”

没一会就见杜义摇了黄旗,前方是安全的,但席姜还是等到杜义归队听他亲口所说:“禀主将,是大人,带队迎接咱们的。”

大卫未倒时,席兆骏得了个虚衔,所以属下皆唤他为大人。

席姜有些吃惊,席铭倒是裂嘴笑了出来:“这下好了,肯定挨不了家法了。”

回头对大家道:“你们也不用怕了,回去等着好酒好宴,论功行赏。”

行到西门,果然见席兆骏与席亚,就连不常出屋的席奥也来了,他们带着留守兵士与席家家奴们,在列队欢迎。

席姜心中聊慰,父亲与兄长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且这个时机行此举动,可谓鼓舞士气,有利团结,不寒人心,甚好。

席兆骏眼里好像只有女儿,一眼就看到席姜额上的伤,什么都没说,也顾不得家去,回手就给了席铭一巴掌:“怎么照顾妹妹的。”

席铭生受了,一声都不敢吱,席姜马上道:“爹爹,四哥也伤了。”

席兆骏看向席铭:“我看他挺皮实,伤哪了?”

席铭摇头:“算不得什么伤,崴了脚。”

席兆骏哼了一声,又去仔细察看席姜的伤口,只有席亚微笑着转向席觉:“你可安好?”

席觉回他:“大哥莫担心,我也没有事。”

席兆骏这时也过来拍了拍席觉:“好样的。”

一行人热热闹闹回了席府,一家人围在中堂内,开始讲述这几日的详细情况。

说到宋戎,席兆骏道:“他要来贺喜,咱们打开门欢迎,若是不怀好意,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席亚道:“父亲说的是,想来我们与良堤一向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席姜皱了眉:“这次我们抢了他的四造,焉知后面不会再与他相争。父亲与兄长要面对现实,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暂时,咱们与良堤的关系要重新定义。”

一向沉默的三哥席奥道:“两家的关系无外乎两种,要么结盟,要么各自为王,想来两边都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席姜没说话,但她知道宋戎不可能与潜北结盟,在整个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宋戎从不与人结盟,他要的是归顺与臣服。

愿归顺编入良堤军中的,他不吝钱财与赏赐,甚至当初明明他可以只与潜北联盟,不用结姻亲,但他宁愿娶她,宁愿把他自己卖给她,换来了席家的一万六千士。

对于不肯归顺的,他会视情况,或先放任不管或下狠心打服对方,总之他从不给别人与他并肩的机会。

以目前的局势看,宋戎虽然领先了潜北几步,但他自己也才刚刚起步。各占山头,互相掣肘,应该是未来一段时间潜北与良堤该有的关系。

至于他在城下说要来潜北亲送贺礼,当面祝贺,不过是上门来达成共识的。

真想给他摆一场鸿门宴,报了上辈子的仇,以了心愿。但是席姜知道不能,现在还不能,她重活一世不光是来让恶人得到报应的,她还要好好活着,带着全家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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