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451)
作者:姽婳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告诉他,帮忙可以,不过,他从咱家这里弄走的东西,得还回来。”
月池听闻答复,暗骂道,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东西。她道:“还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你问问刘太监,是要竭泽而渔的小利,还是要源源不断的大利。”
刘太监微眯了眯眼:“这是又开始画饼了,告诉他,老子都要!”
张文冕充当信鸽,早已传话多次,如今闻言只得乖乖再跑一趟,不过这次当他从李越那里得到消息后,神色却与往日迥异。
刘瑾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他怎么说?”
张文冕苦笑一声:“李侍郎说,让您见好就收,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手无实权的小御史,再闹下去,叫您吃不了兜着走。”
刘太监被口水呛得脸红脖子粗:“咳咳咳!他有病吧。噢,感情他们两个吵架,火都往老子这里撒?”
张文冕劝道:“督主息怒,督主息怒,那您看这事儿?”
刘瑾问道:“他是想做什么?”
张文冕道:“李侍郎说您掌管东厂,手眼通天,想托您庇佑两位夫人的安危。”
刘瑾一愣,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咱家还以为是怎么了。李越这是活该,这就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要做多情种子,又怎么拦得住人家醋海生波呢?”
张文冕听到这样的天家秘事,只觉头晕目眩,不过他还是有一个谋士的基本素养:“刘公,既然是这事,依学生之见,还是回绝了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刘公公想了想道:“不,你告诉他,我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有一个破局之道,能让他眼前的危机迎刃而解。但好处不能少。”
月池听到这样的答复,心下犹疑不定,张文冕劝道:“侍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以刘公的才智和人品,岂会蒙骗您呢。”
月池的嘴角抽了抽:“刘瑾……人品……罢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一会儿,月池就收到了来自刘太监的锦囊妙计,她拆开只看了一眼,拳头就情不自禁地紧了。
第311章 大家恶发大家休
不过是吃苦而已,我不怕。
月池暗骂道:“就不该信这个老王八蛋!”
她两把就将纸条撕碎, 刚要掷出去,却又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收了回来。这天下之间, 最了解朱厚照的另一个人, 非刘瑾莫属。他陪在朱厚照身边的时间,比她都还要长得多。她沉思片刻后, 叹道:“赌吧。”
这日之后,她竟然没管贞筠与时春之事,全身心地投入到吏部事务当中。秋日的黄昏,总有一种难言的凄凉萧索之意。还未西沉的斜晖,透过曲栏朱户, 照得屋内一片烂烂的橘黄。锦衣卫指挥使杨玉将密报呈给朱厚照后,就垂眸屏息, 立在一旁。他听着刷刷刷的翻阅声,在心里打着腹稿,却冷不妨听朱厚照问道:“李越那边,一点儿异动都没有?”
杨玉一愣,心下愕然,他交了那么多东西,您就问个这。不过, 他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忙道:“回爷的话, 是,的确是毫无异动,也没有差人出去。”
朱厚照道:“你没将方氏的境况透给他?”
这他妈叫什么事, 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 在这里当传话筒。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骂骂, 嘴上还是道:“回万岁,末将一早就透了出去,可却是如石沉大海,连水花都没激起几点。”
朱厚照轻敲着桌面,轻哼一声:“还以为是多情深似海,结果不过是第二个张彩。”
杨玉不敢作声。
“行了,你退下吧。”朱厚照起身就往内宫走去。贞筠正在坤宁宫中,奉命缝制万寿图。五天前,朱厚照到皇后宫中后,突然道:“朕的万寿将至,素闻女史有才女之名,可愿意给朕献一份贺礼?”
贞筠和婉仪的心里俱是咯噔了一下,情知他不怀好意,但碍于身份,又有谁能断然拒绝。婉仪正待开口,却被沈琼莲按住。贞筠心知是躲不过的,更不愿连累姐姐,便道:“此乃臣妇的荣幸。”
朱厚照道:“好得紧,朕听学士们说,华夏文字,博大精深,光是寿字,就有一万种不同的写法。女史博学多识,贤良淑德,何不绣一幅,也让朕开开眼界?”
一万个寿字!婉仪再也顾不得:“万岁恕罪,臣妾这儿公务繁忙,女史虽有虔心,亦难让圣上满意。还请圣上看在李侍郎的份上,宽宥一二……”
这不提李越还可,一提更是火上浇油。朱厚照只是一哂:“皇后未免也小看方女史了。朕说她行,她就一定行。”
婉仪心急如焚,她还要再辩。贞筠却抢先一步,她双手青筋鼓起,死死攥着帕子,面上却是低眉敛目:“臣妇定当竭尽全力。”
朱厚照一愣,只觉眼前女子的神态莫名与他心中之人重叠。他忽然嗤笑一声,还真是夫妻相,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硬气多久。
朱厚照走后,殿内就是一片死寂。婉仪仿佛一瞬间被抽去所有的气力,她默了默道:“一万个不同的寿字,还要在万寿之前绣出来,这分明是要废了你的手。这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当然猜不出来,她自幼长在深闺,又做了正宫皇后,哪里听说过断袖之事,身边的人即便知道,也不会向她透露一星半点。她只当朱厚照和李越是兄弟之情而已。再者,李越在她心中,志节清白,又与贞筠感情甚笃,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将他往暗通款曲上想。可如今,皇上的举动太明显了,他丝毫不屑掩饰自己对贞筠的恶意。这让婉仪不可避免地起了疑心。
贞筠情知,闹到这个地步,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过了。她叹道:“如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让阿越休了我。”她这样受苦,阿越必定于心不忍,而救她的唯一法子,就是与她和离。
贞筠挤出一个苦笑:“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婉仪的面色苍白惨淡:“他想做什么?他为什么要逼走你?”
沈琼莲闻言长叹一声:“真是冤孽。”一对夫妻,竟然心悦同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有妇之夫,论亲缘还是他们的妹夫。
婉仪颓然地倒在椅上,她喃喃道:“难怪,我想起来了,那日在乐志斋中,你劝皇上,请他恪守君臣之义,莫再越雷池半步……我回来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是皇上一面口口声声称李越是最亲近的人,另一面却捅刀子。你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叫皇上不要再虚情假意。我信了,结果,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突然笑开了,笑得花枝乱颤,泪水却簌簌而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是李越……”那是她心里的月亮,是她心底唯一的光,他怎么敢用自己污龊不堪的念头,去羞辱他。
她突然擦干眼泪起身。贞筠一惊:“你要做什么?”
婉仪道:“我要去见太皇太后。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沈琼莲忙拦住她:“没用的。皇上多年不置嫔御,太皇太后和太后又何尝有插手的意思。她们不是想,是不敢。”
婉仪如遭雷击,她浑身颤抖。她深悔自己多年来沉湎于自己的世界中,对朱厚照漠不关心,以致于根本没发现这些端倪:“难道就没有天理了,难道就让他这么为所欲为了?”
贞筠拉住婉仪:“姐姐别怕,我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吃苦而已,我不怕。”
自这日起,贞筠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描红刺绣。五日过后,她已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朱厚照见到她时,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贞筠依然行礼如仪,朱厚照却迟迟不叫起。
良久之后,他方道:“女史如此辛劳,倒叫朕于心不安了。”
贞筠看着自己青紫红肿的手,轻声道:“为圣上效命,是臣妇的荣幸。想当年,拙夫任伴读时,不也是如此为圣上抄写经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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