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被夺走气运之后[重生](83)

作者:终欢


“行了,”墨寻翻身下马,拜拜手皱着眉说,“听着活像奔丧,大人我才第一天上任呢。”

疾风掠过,惊落枝稍几捧松软白雪,这典厩属抹着额间汗,好歹将早准备好的话继续说下去:“大人今日来此,下官已备好一份薄礼,望大人笑纳。”

他说着,嘱咐身后人道:“去将那几匹好马牵来。”

不多时,几匹高头大马由人牵着,喷鼻甩尾地到了墨寻跟前儿。

典厩属起身,朝墨寻拱手作揖,连连赔笑道:“此地距离煊都整整五十里地,雪厚路遥,若要常行往返,须得备着匹好马。少卿大人,请——”

墨寻来回绕了两圈,没去牵马,反将手优哉游哉地搭在了典厩属肩上,后者连忙堆起笑来,问:“少卿大人,看中了哪一匹?”

墨寻半搂着人朝前走了一步,微笑道:“在下不才,刚好对挑马颇有心得。”

他将搭在人肩膀上的手臂挪开,拢了拢衣袖,指着其中一匹棕马道:“眼神太蠢,不够机灵。”

复又一一指向余下几匹。

“头脸过长,有违方圆。”

“口有黑靥,怕是早死。”

“背鬃过粗,颈短如鸡。”

在场诸人噤若寒蝉。典厩属也苦着一张脸,不敢吱声,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这,少卿大人,年暮岁寒,冬日里马匹缺少食粮,又不可尽兴跑场,皆是如此。等到来年春天,大抵都会精神起来。”

“既皆是如此,”墨寻收敛起嬉笑之色,“又何必随便牵几匹马来糊弄我?”

那典厩属扑通拜倒在地,先呼冤枉,又直呼恕罪,墨寻拢着大氅,散漫地晃了一圈儿,突然遥遥瞥见什么东西,示意鹌鹑似的典厩属站起身来。

他吹了声哨,拍拍这蔫头耷脑的家伙,吩咐道:“那个瞧着还不错,牵过来看看。”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匹通身黑色、四蹄雪白的骏马正立在不远处一棵雪松下。

典厩属应了声,一路小跑过去,跑到一半,突然转身喊道:“少卿大人!实在不巧,这马是......”

“吵什么,”墨寻嫌他啰嗦,被他一咏三叹的调子弄得心烦,干脆自己快步跟了过去,离得近愈近便看得愈清,忍不住感叹道,“果真好马!”

这黑马膘肥体壮,眼睛好似一对悬铃,瞳生五彩,分外有灵性。其颈长如凤,山风一吹,背脊上茸细鬃毛便分为万丝,直看得人心痒痒。

他转向典厩属,刚要开口再问,忽听一道声音从后响起,不过短短几字,却悦耳如昆山玉碎。

“少卿大人,可是看上了在下的马?”

墨寻一怔,猝然回身:“来者何人?”

一青年人自雪松林后走出,其虽身披狐裘,却仍露出一点修长脖颈,墨寻再往上瞧,正对上一张唇色瑰润、端方儒雅的脸。

此人乌发如云,眼若含星,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顾身气质却很是超然从容。

顾围霎时齐刷刷跪了一片,跪地的请安声同这青年拱手作揖时自持的清润之声混在一起。

“参见二皇子殿下!”

“在下国子监司业赵修齐,见过少卿大人。”

墨寻心下豁然。

原来此人便是二皇子赵修齐。

这位备受隆安帝殊宠的二殿下一向低调,探子所传也仅是醉心太学无感朝堂,倒同他想象中的书呆子模样有些出入。

他回礼拜完,面上乖顺道:“二皇子说笑了,既是二皇子的良驹,我又怎敢觊觎。”

赵修齐淡然一笑,墨寻正待他回话,便眼见赵修齐雪色大氅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来。

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怯生生地将在场众人囫囵扫过一遍,甫一跟墨寻对视,忽然就大着胆子掀开大氅,从赵修齐臂弯下钻了出来。

是个瞧着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长得玉雪可爱。

他傻乎乎地冲墨寻一笑,直截了当地夸赞道:“你真好看!”

顾围众人方才拜完赵修齐起身,一见这小孩,方又呼啦啦拜了下去,典厩属心理叫苦不迭,三尊惹不起的大佛齐聚此处,他面上那拖长的咏调都快撑不住了,带头呼道:“参见五皇子殿下!”

“阿言,”赵修齐将小孩托着屁|股抱起来,拍拍他头上的雪絮,温声细语地教他,“休得无礼。”

赵慧英仰着头看兄长,不解道:“我夸他好看,这也是无礼吗?”

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拍手恍然,叫到:“我知道了!是因为没有夸兄长,惹兄长不开心了!”

他伸出小短手,捧住赵修齐的脸,认真道:“兄长在阿言心里,自然比大哥哥更好看!只是.....”他努力想了想,小声继续道:“他脸上有颗小痣,阿言很喜欢,兄长面上没有的。”

墨寻一时哑然。

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右眼正下方,以往他每每扮作抚南侯郁涟,都要细细将此痣遮盖严实。

就好似没了这颗痣,他就能做真正的端方君子,享宁州清誉赞颂,洗净一身烂骨脏名。

.......可这声名好似水中满月,难堪盈盈一握,什么也捞不着,半分也护不住,想来实在好笑。

只是没料到,他眼下痣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遭人喜欢,对方却是仇人之子,还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傻子。

大抵是命运弄人。

赵修齐温玉般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墨寻方才回神。

赵修齐将赵慧英放下来,嘱咐典厩属领着去屋内吃些热食,又对墨寻说:“听闻世子除却颇有伯乐之才外,骑马射箭也是一流。”

墨寻漫不经心地一笑,拱手道:“殿下说笑,不过整日吃酒作乐,全做玩乐消遣,上不得台面。”

“世子谦虚。”赵修齐招招手,一仆从便牵来匹高头大马,这马同样膘肥体壮,浑身雪白,一根杂毛也无,几乎要同茫茫天地融为一色。

赵修齐恭谦道:“此马名唤照夜玉狮,世子瞧上的那匹是它兄弟,唤作乌骓踏雪。”

“久仰世子骑艺,修齐不才,今日也想比试一番。”赵修齐说,“若是世子赢了,那乌骓踏雪便赠与世子。”

墨寻饶有深意地看他,问:“若是殿下赢了呢?”

“那便全当同世子交个朋友,”赵修齐温声细语道,“也算不负今日一场相逢。”

他遥遥一指视线尽头茕茕孑立着的一颗老松,说:“便以那处为终点吧。”

语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了照夜玉狮,冲着远处终点奔马而去。

墨寻轻笑一声,旋即上马,胯|下乌骓踏雪猛一鼻喷,欲将此人摇下马去,墨寻却猝然扬鞭,凌空撕扯出一声“咻”响,打得乌骓踏雪怔愣一瞬。

墨寻握紧缰绳,在腕上缠了两圈,鞭尾扫过马身,伴随着马上之人冷雾一般若即若离的含笑安抚。

“乖一点,”墨寻手上长鞭点着马背,朗声道,“驾!”

乌骓踏雪好似离弦之箭,冲前方一人一马笔直追去,逐渐缩小成飞速移动着的黑色小点,再看不清了。

***

赵修齐话音刚落,墨寻右手冷刃翻飞,短匕已出了袖,刀柄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浩渺天地之间,忽然死寂一片。

厚雪压断了松枝,在二人间砸出不小的动静,在这腾升的看不清的雪雾里,刀锋削破森寒冷气,直直抵到赵修齐颈上,逼得他不得不半仰起头来。

这刀压得够狠,硬生生割出一条血线。

雪雾散了。

血珠滚落狐裘绒领,活似绽开一朵红梅。

墨寻盯着赵修齐,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不急不躁地开了口:“二殿下手段了得。”

纨绔也好,疯狗也罢,其实左右不过烂命一条。

可就算是烂命,大仇得报之前,他也只愿意攥在自己手中,不肯叫他人拿捏半分。

赵修齐沉默片刻,开口问:“世子何故如此。”

“我乃皇子,杀了我,世子也没法活着走出煊都。”赵修齐话里带着点虚恍,他饱读诗书,行事便也以君子文臣的方式来行,从没想过要跟人以命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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