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被夺走气运之后[重生](79)

作者:终欢


可墨寻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他料定了顾随之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朝席上诸位朗声道:“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墨寻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大梁的中央官制冗杂,除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及其下设各级部外,还有培养新生官员的国子监,位高权重的内阁等部门,不过自白文山死后,内阁实权已大抵转移分散至六部手中,现任内阁首辅也已年逾古稀,虽多次奏请致仕,隆安帝却迟迟不肯放人。

米酒边持小扇摇向铜炉中银碳,使其燃得更旺些,边扭头向墨寻禀告:“据我们的人所查,礼、刑二部尚书与户部侍郎确是大皇子赵经纶的人。”

墨寻懒洋洋问:“那二皇子赵修齐呢,六部官员之中有哪些向他投了诚?”

米酒摇摇头:“暂无。”

墨寻倏忽睁眼,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暂无?”

他挑挑眉:“为何?”

米酒继续说:“主子有所不知,这二皇子生性温良喜静,又好读书颂赋,因而自请了国子监司业,整日里只管潜心出入太学、府内与宫中,鲜少过问朝堂之事。”

墨寻不爱读书,自然也不爱听这个,他刚喝完药,困劲儿上来了,只轻笑一声:“他不想争,老皇帝却怜爱得紧。”

他可不信隆安帝会是什么慈父,愿养一位闲王。

左右还是得等他病好了,亲自去会上一会。

墨寻听累了,从被子下吝啬地伸出半只手来,朝米酒晃了晃——意思是快滚,别再打扰他家主子睡觉。

米酒闭了嘴,行至门口刚要出去,忽然想起一事,又回头道:“哦对了,主子,户部侍郎张兆带人来了镇北侯府。”

墨寻翻身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早,”米酒回话说,“那轿子堂而皇之地停在侯府门口,我看得仔细,又问了门房,正是张兆的车马,错不了。”

“马车上面下来两人,拿着拜帖便入了前厅,现在不知同小将军谈得如何了。”

墨寻立刻下了床,急慌慌开始穿衣披氅,兴奋道:“不睡了!这种事情怎能少得了我——赶紧收拾收拾,兴许还能赶得上。”

他身体本就不适,又迎在门口处吹了凉风,眼下头痛欲裂,索性冷言冷语道:“行了,小将军不愿多说,倒显得我多余。”

米酒替自家主子系紧了狐裘回到屋内,又去关那半扇门,只好歉意地朝顾门外道:“小将军,请回吧。”

顾随之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房门彻底闭拢了,墨寻透过窗户纸,眼见着那挺拔的少年人立了半晌,方才默默转身离开。

他长舒出一口气,接过米酒温来的热姜茶,随口道:“大哥在信中说,宁州一切都好,他将‘郁涟’染了风寒不便见人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么个病秧子,暂时并无人起疑。”

“只是翎城那边不大太平,老皇帝的赐婚诏书来得太突然,我们还没能将布侬达的残部拔除干净。”墨寻咳了两声,继续道,“这些人放着便是隐患。你叫米糖再差几人去查着,务必将余党尽数拔除。”

“是,”米酒替他拍着背顺气,关切道,“主子,您慢些说。”

墨寻摇摇头,他的吐息已然有些发热:“不妨事,知道大哥一切都好,我也好放心。”

他抬起一只手背,被疾抓伤的裂口已经不再渗血,顾随之今夜送来的金疮药果然好用,他额头却依旧滚烫。

墨寻怏怏地想,这叫什么事。

他心里骂娘,面上却依旧强撑起精神来,朝米酒招招手示意他俯身倾耳,说:“我去哄人时,无意听见了大消息。”

“顾随之这一仗赢得大梁举国皆知,却并未亲自斩杀乌日根。”墨寻轻笑一声,从今夜听闻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点真相来,“那乌日根应是于阵前和谈之时射伤了镇北侯顾泓宇,致使双方交涉当场破裂,顾随之将乌日根逼入绝境,对方却主动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这实在说不通——朔北十二部落的人最重承诺,堂堂巴尔虎部落头领的爱子,怎么会做这背后偷袭的勾当?”墨寻拢着热茶盏,“你叫尾陶差几个人去青州境内,连带布侬达的下落一起好好查此事,务必将背后推手揪出来。”

米酒应了身,见墨寻已经倦得快睁不开眼,连忙扶他去床上躺下。

米酒宽慰道:“主子,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墨寻眼神飘忽,异常的发热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余下的一点劲儿只够他汗涔涔地闭着目,没好气道:“行了,你家主子也没几天清闲日子好过了。”

“之前的嚣张劲呢?”

顾随之挑起他一缕发丝,在指尖捻了捻,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紧绷,箍着他腰的手更收紧了些,“嗯?”

林慕一声不出。

他重心不稳扑在他身上,手下意识的紧攥着他胸口的衣服,又被人按在胸口抬不了头,半张脸都贴着对方。

只是魂魄,没有心跳,也谈不上体温。

但属于另一个人的身体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完全陌生的体验。

行?行什么行?

他现在就接收了林慕部分感官,半点疼痛没沾,还是林慕自己在承受。

匆忙之下,林慕只穿了一件里衣,外袍披在肩头,虚虚靠在书桌边,轻衣缓带,领口散乱,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黑发柔顺披散,半掩了那张苍白的脸,下颌还带着潮意。

他捻起一支毛笔,打量了一下,又放回去,一手挽起袖子,捡起新买的砚条缓缓碾磨。

浓墨掺了水,缓缓晕开墨汁。

“前辈,您之前说,您会绘画,”林慕把砚条放在一边,额角忍耐渗出微汗,面色却是从容,“可以让我看看,您长什么样吗?”

顾随之问:“现在?”

“嗯,”林慕展开一张宣纸,一寸寸抚平,不急不缓,“就当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太疼了,”他鼻息重了一拍,一手撑着桌子,缓过这一阵疼痛,浓黑的长睫低垂,“就想看看您……”

“这样应该就不疼了。”

第37章

大概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邀请。

羊脂白玉碾就的美人,蹙眉忍痛靠在桌边,一手轻拢着松散开来的衣领,对你说想看看你。

顾随之失神了一瞬,无意识抬手按上心脏。

明明已经死去多年,过往说觉得心跳加速也只是一种比喻的说辞,实际上胸腔里一片死水无能,没有丝毫动静。

但这一刻,他好像真切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死灰复燃。

王开济起身坐直时,已是冷汗涔涔。

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

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张兆最快回过神来,接了墨寻的话头。

他朗声应着:“说得好!这位小兄弟着实性情中人,此番话糙理不糙,在座诸位,谁又甘心手中金樽空对月呢。”

纪昌却不急,这年过半百的老臣捋着半花白的胡子,将来路不明的青年人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的帷帽虽将面部半遮半掩,可依旧能依稀看出是个标致人物。

纪昌面色沉沉,冷哼一声道:“既然诚心入席,又为何遮遮掩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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