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把年轻的埃布尔换了个躯壳，里面的灵魂还是年轻的那个他。并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 岁月的变化，让他的灵魂变得苍老。

他的激情，他的幽默还有他对希玛的爱意, 相隔几十年的回忆片段, 看上如同就在刚才。

“我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斯蒂尔扶着下巴，一脸的迷茫。

杨执事也摇了摇头, “这些回忆片段太真实, 说明在老人的记忆里, 的的确确经历了这些。看来希玛与埃布尔确实是夫妻。”

“你的意思是，老妇人没有骗人，真的只是管家和仆人不知道罢了？”斯蒂尔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一个不存在的爱人，真的只会出现在心爱的人身边？”

“我只能说，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没有证据证明埃布尔是不存在的。”杨执事摊了摊手。

艾叶好像还在纠结自己感受到的那种违和感，并没有回应杨执事他们。她冷静地想了想，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道：

“我们一直是以希玛老人的视角在观察她的回忆。如果我们跟着埃布尔会如何呢？”

斯蒂尔被艾叶这个想法惊讶到了，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埃布尔和希玛分开之后，我们跟着埃布尔，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去冒险了？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好像更多。他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看到他，他在冒险者公会注册后，后来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他真的是去冒险了吗？”

杨执事打断了激动的斯蒂尔，说道：“虽然解开埃布尔身后的秘密，确实更容易找的日出之地的线索，但我不得不给大家泼一盆冷水。这里是希玛老人的回忆，并不是埃布尔的回忆，离开希玛的视线，埃布尔也不存在，我们不可能通过希玛老人的回忆知道埃布尔在希玛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什么。”

“不是，”艾叶摆了摆手，“我的意思并非像斯蒂尔说的那样，能看到埃布尔的回忆和秘密。我是说，我们跟着希玛回忆里这个埃布尔就行。”

“为什么？”杨执事还是没有明白艾叶的意思。

“我在梦境里直觉非常敏感，我能感觉这个埃布尔，并不像是正常存在于梦境里的人物。”艾叶脸上露出些许阴郁的神色，“他好像并非存在于回忆中的影像这么简单，而是有着自我意识的某种……生物一般。”

“某种生物……”杨执事重复道。

“或者说，某种邪物。”

艾叶的话让斯蒂尔和杨执事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竟然在希玛的梦境里，还会有邪物存在。

眼前的埃布尔与希玛在一次愉快的相处后，正准备动身离开庄园。

他带上行李，朝庄园外走去，时不时回过头，远远地冲着希玛挥手告别。

直到他消失在希玛的视线之外。

“不会吧……”斯蒂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埃布尔在离开希玛视线之后消失，说明他确实只是存在于希玛回忆里的影像罢了。”

杨执事却谨慎地说道：“反过来，如果埃布尔没有消失呢？”

正说着，三人朝离开庄园的埃布尔看去，对方的声音穿过林间小路，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虽然越来越远，但那人影却真的没有从这个梦境的世界里消失。

“快，跟上去！”艾叶没有给杨执事他们更多的时间思考，而是招呼他们跟上。

三人朝着埃布尔离开的方向跑去，只见埃布尔朝着山间小路独自走着，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但正是这种看似正常的样子，让三人心里更加疑惑。

“为什么他没有消失？”斯蒂尔瞪大了眼睛，“你们看，越是远处的道路和风景，越变得模糊不清，说明老妇人的回忆里，不会装下她没有看到的东西。”

斯蒂尔说得没错，三人跟着这个正常得有些诡异的埃布尔，一路走着，周围的已经变得越发模糊，远远的只能看到灰色的空空荡荡的空间。在记忆之外的空间几乎是不存在的。

但埃布尔还是拖着手里的行李，一步步朝着灰色无物的空间走去。

周围的光线越发昏暗，场景也变得有些破碎，但这个叫做埃布尔的人，依然朝前走着。就像一个没有思考的机器一样，虽然有着正常人的面目，脸上洋溢着标准的微笑，但却做着匪夷所思的行为。他丝毫没有顾忌周围已经消失的背景，仿佛某种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一般，机械地沿着场景已经渐渐崩坏的道路行走着。

“怎么回事……”斯蒂尔小声说道，“这东西为什么还在走。”

“不仅如此，仿佛脸上的笑容还在回味刚才的快乐，只是这笑容……越看越觉得诡异。”杨执事也皱了皱眉头。

就像恐怖谷效应一样，当一个长得十分像人的东西，被发现其实不是人类后，那它那副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反而会让人越发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那东西停了下来，艾叶和杨执事等人也赶紧停下了脚步。虽然理论上他们是看不到的，但眼前这个东西的古怪行为，让他们也不敢确定。

“它应该……看不到我们吧……”斯蒂尔小声说道。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东西便慢慢歪了一下头，接着脑袋以一种难以承受的方式，扭转着转过身来，嘴角停留着刚才一直保持的微笑，朝着三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斯蒂尔差点没开口叫出声来，一把抓住杨执事，整个人缩起了脖子。

那东西看着三人的方向，眼睛直直地没有丝毫转动，眼皮甚至没有眨一下。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仿真人偶，带着制作者捏造的微笑表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杨执事微微抬起手臂，绷直了脚背，如果对方有任何威胁到艾叶的行为，他都会立刻发起攻击。

但那东西不知道是发现了杨执事的威胁，还是原本就没有看见三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接着它转过身子，脑袋恢复原状，然后离开道路，朝着林间走去。

“它要去哪里？”斯蒂尔有些紧张。

“为什么这东西会……自由移动？”杨执事也非常疑惑。

艾叶明白，按理说在某人的梦境里，里面的东西都只是一种幻象，是由某人的回忆或者想象生成的而已，不可能有自己的自我意识。所有梦境里的东西，除了梦境的主人，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的。

“先跟上去再说。”艾叶也没办法判断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尾随其后，看看情况。

三人跟着这东西往树林深处走去，来到一处林间的空地上。

接着，只见那东西脱掉外衣，挽起袖子，然后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铲子。

它把铲子和铲柄接驳起来，然后往空地中央走去。

那里好像有一个坑洞，这个伪装成埃布尔的东西提着铲子跳了进去。很快，里面发出铲土的声音。

“这是……在挖坑？”斯蒂尔有些不解。

杨执事没有说话，而是谨慎地往坑边走去。艾叶和斯蒂尔跟着他身后，一点点往那边挪过去。

三人来到坑边，朝里面望去。

那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坑洞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而那个伪装成埃布尔的东西，正站在坑洞侧壁的一处平台上，将侧壁的泥土一铲一铲地往深坑里填去。

“它在填补这个深渊？”杨执事看着对方的行为，不解道。

“这洞好像深不见底，而且甚至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那些泥土落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斯蒂尔看着对方的行为，匪夷所思地说道。

艾叶好像感知到了什么，想了想说道：“我们是在希玛老人的回忆梦境里，那这个深坑代表什么？是老人记忆里的某个缺失？还是什么？”

艾叶的这个问题让杨执事和斯蒂尔都反应了过来，确实如此，眼前这个深坑存在于老人的回忆里，那必然代表这老人回忆里的某个东西。也许是秘密，也许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