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晟接过。

“她很想你。”

听见对方的话一顿，他看向孩子的房门，放下水杯后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小姑娘歪歪扭扭躺在床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

莫子晟俯身细心给她盖好被子，注视着眠眠的脸蛋，良久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眼眸里的爱意流淌。

晚安，宝贝。

第86章

莫子晟带上门，回到了主卧。

沈霖一身睡衣半坐在床上，低头用手撑着下巴似乎有些困倦，听见脚步声后紧接着抬头。

“怎么还不睡？”

“是不是很累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

莫子晟脸上挂着淡笑，一贯轻松的眉宇微皱：“是有点，忙过这一阵就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洗完澡后，莫子晟掀开被子一角躺进了床外侧，身旁人的呼吸平稳，他歪头注视着那个瘦弱的脊背。

忽明忽暗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自从那一次以后，沈霖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那晚如吸人魂魄的妖精模样仿佛是他自己的臆想。

想着，沉沉的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他也闭了眼。

又一次接眠眠下课，沈霖看着坐在对面的一对龙凤胎，眼里有些怅然。

龙凤胎狼吞虎咽吃着手里的汉堡炸鸡，扫荡一般，很快面前就堆了小山高的骨头。

“要不要再点一份？”沈霖笑着问。

龙凤胎相视，一齐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叔叔！”

一边的眠眠还拿着自己的鸡腿慢条斯理啃着，沈霖和莫子晟一直有意识控制她的饮食，像汉堡炸鸡这些快餐，一个月勉强能吃一回。

“饱了饱了！”龙凤胎复读机一般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沈霖笑，低头看了眼现在的时间，问：“爸爸妈妈不来，你们要怎么回去？”

“吵架吵架！要离婚！不做饭！”

此话一落，沈霖眉眼怔了一瞬，明白为什么俩小孩会那么饿了，心里暗叹了一句，开口时温柔笑着。

“那叔叔送你们回家吧。”

龙凤胎默契对视，点头。

吃好后，沈霖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争吵声，一男一女边吵边出屋里出来。

看到龙凤胎后明显一愣，见到他们身后的沈霖后暂时停战了。

女人快步走过来，见着孩子油亮亮的嘴唇后瞬间明白了什么，抬头热情笑道：“真的太谢谢眠眠爸爸了。”

“没事，孩子们等很久了，我就送回来了。”沈霖道。

男人也走了过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吵架不去接孩子还被外人送回来撞见，是个人都不太抬得起头。

“叔叔好，叔叔棒，叔叔带我们吃汉堡！”

见两个孩子这么说，男人也不自然道了谢。两人之间那种充满火药味的气氛慢慢消弭。

道别后沈霖开车回去，眠眠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

“爸爸，阿龙阿凤说他们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听到她的话后，沈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说：“大人吵架也不一定会离婚。”

“他们说会离的，但他们好像不伤心，为什么啊？”眠眠有些不解。

沈霖大脑的空白渐渐消失了，意识回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因为就算大人分开了，对他们的爱也不会改变的。”

“是这样的吗？”眠眠念着，低下头陷入了思考。

眼底映着前面的车流，沈霖脑海里都是刚才那对夫妻的身影。因为吵架不给孩子做饭、不去接孩子，就连孩子知道他们闹离婚都不会伤心……那么真的不会改变吗？

沈霖有预感龙凤胎的父母百分之百会离婚的，但刚才眠眠问时他却下意识反驳。后视镜里，他那张秀美的脸失了些血色，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情后，无意识咬着下唇。

……离婚吗？

一个星期后。

放学回来的眠眠说的一句话让沈霖愣了很久，眼神有些恍惚。

“爸爸，阿龙阿凤爸爸妈妈离婚了。一个人跟爸爸，一个人妈妈。但他们还是一起上学一起下课。”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沈霖不禁有些疑惑：“他们不伤心吗？”

眠眠摇头，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没有，他们唯一烦恼的事情只有不能每时每刻待在一起了。”

听眠眠的描述，在龙凤胎眼里父母离婚似乎和一日三餐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小事，并没有在幼小的心灵留下过多的痕迹。

一时间沈霖沉默不知如何言语，千千万万的话语在喉头拥挤，却没有任何一个脱颖而出。

“……眠眠。”

听见沈霖叫她，眠眠那双眼睛闪烁着好奇，应着等他继续说。

沈霖蹲下身摸着小姑娘整整齐齐的小辫子，与之平视，眼里复杂无比。

“眠眠，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在孩子澄澈的眼眸下，沈霖喉头一哽，慢了一秒还是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

“假如……假如爸爸和父亲有一天也分开了，眠眠会和他们一样，还是……”沈霖看着眠眠眼眶瞬间氤氲起了水花，剩下的话怎么都出不了口了。

从小到大，眠眠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格外细腻，聪明到大人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他知道小姑娘意识到了什么。

“没事，不哭了。”沈霖试探的话惹了女儿的眼泪，返回来也刺伤了自己，再也说不下去，“爸爸只是随口说的，不是真的。”

眠眠眼里的泪花越来越多，并没有因为沈霖狼狈收场的掩饰而收回。

“眠眠，眠眠。”沈霖一时间无比后悔自责，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冲动伤了孩子的心，毕竟，有几个孩子能对父母的分开而无动于衷。

“爸爸错了，不哭了好不好？”他手足无措给女儿擦着眼泪。

眠眠无声地流泪，鼻尖红了一片，眼皮浮肿。

“爸爸，是不是父亲惹你生气了，爸爸才想离婚？”

此话一落，沈霖久久地怔愣住了。

“……不是，只是不合适。”

“爸爸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开心？”像是知道他会立刻反驳，眠眠咬着下唇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坚定，“我知道的，爸爸，我一直都知道。”

沈霖掩饰性的话全堵在嘴里了，一时间情绪翻涌。

他以为，以为眠眠不会察觉的，原来只是他自以为是掩饰得很好。

剎那间，愧疚和无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气。

“眠眠，爸爸……”沈霖习惯性地要掩饰太平，目光触及眠眠的脸庞时，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爸爸和父亲就算分开了，对眠眠的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眠眠你要坚信这点。”话说出口，瞬间沈霖心里隐隐压着的巨石仿佛消失了，呼吸都没有以往的困难。

眠眠呆呆站在那里，神情从一开始的害怕惊惶慢慢冷静了下来，小短手小心翼翼给沈霖擦眼泪。

“爸爸，是不是和父亲分开会让爸爸真正开心起来？”

沈霖一愣，眼泪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掉了下来，看着孩子的眼睛说谎的话怎么都出不了口。

闭眼后睁眼，他轻轻点头。

他不知道他是否会变得快乐，唯一清楚的是，他不用在生活在这样表面幸福实则两人煎熬的人生里。但是，相信他和莫子晟最不愿意伤害的是孩子。

他实在是太自私了。

蓦然，酸涩一齐涌上喉头鼻尖，沈霖眼眶发热。

“对不起，眠眠，爸爸以为自己可以的。”但他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既当不成一个好伴侣，也当不成一个好爸爸。

两行清泪从Omega脸颊上滑落，梨花带雨。

下一秒，视线一暗，眠眠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声音隐约可见的哭腔。

“如果爸爸能开心，眠眠愿意，眠眠想爸爸开心。”小姑娘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沈霖看不见的地方瘪着嘴压着眼，越来越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