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淮深吸一口气，身体靠进椅子里，拿了一本杂志打开，盖在脸上。

如果可以，他想连耳朵一起盖住。

第十四章

何兮连着好几天都往裴轻淮的办公室里跑，比员工上班打卡都还要积极。

第二天，他又往裴轻淮办公桌上添置了两个他和裴轻淮头像的摇摇乐摆件。

裴轻淮的头像骑着一头粉色的猪，他的头像骑着一只绿色的恐龙，不用手去拨弄，两个头就像会一直左右晃动，看起来……很弱智。

裴轻淮把“为什么我骑的是猪”这种更弱智的疑问狠狠压制回去，手一扫，果断地让那两个小玩意进了垃圾桶，然后挑眉望着他。

“轻淮哥哥，你是觉得这个太小了吗？”何兮丝毫不气馁，笑嘻嘻地从自己提来的包里重新抓出来两个同样款式的摆件，比刚才的起码大五倍，“我这里还有呢，如果你这个不满意的话，我再去定制一个更大的！”

“……你给我住手。”

第三天，何兮带来了自己烤的小饼干，特别殷切地道：“轻淮哥哥，这是人家特地请教别人忙了一晚上做出来的，你一定要尝尝。”

饼干盒被他摆到面前了，裴轻淮被迫扫了一眼。

挺意外，那看色泽成品，竟然不是黑暗料理。

可是裴轻淮总觉得他不会只是单纯地烤这个饼干，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裴轻淮掀眸，何兮双手捧脸，非常做作地拖长了语调：“你快吃一个嘛~”

他表情充满了期待，裴轻淮抬手，拿起一块饼干端详须臾。

他并没有吃，而是掰成了两半。

里面有一个小纸条。

裴轻淮眉头狠狠一跳，果然！

他抽出来，上面写着一行字：最近感觉胸口好闷哦，一定是你卡进我的心里了^^

裴轻淮抓着小纸条的手五指收紧，他不敢想象这剩下的一大盒饼干里还有多少这样令人恶寒的土味情话，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你给我……”

何兮双手合在一起，眼眸弯弯地对他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轻淮哥哥，love,love,love！”

裴轻淮：“……”

第四天，何兮总算没带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但是极其热心地接替了秘书小姐姐的活儿，给裴轻淮送文件送水送咖啡。

结果端咖啡时，一个不小心泼脏了自己的上衣，搞了一大块的污渍。

“哎呀，哎呀呀！我的衣服脏了。”

亲眼看着他往自己身上倒的裴轻淮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表演。

何兮绕到他的身旁，声音软绵绵的：“轻淮哥哥，你休息室里有干净的上衣吧，能不能借我一件？”

裴轻淮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微笑示意他：“你可以先回家。”

“可是湿乎乎的很不舒服嘛。”何兮歪头，黑眸盯了他半晌，“既然你这么小气不肯借我衣服，那我……”

裴轻淮感觉不大妙：“你又要干什么？”

何兮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作势要脱，裴轻淮面色铁青，何兮却又很快放下衣服，还拍了拍整理一下。

“算了，还没结婚呢，不能就这样失了清白之身。”

裴轻淮森然道：“你每天这样有考虑过我的清白吗？”

何兮恍若未闻，找裴轻淮借用剪刀。

裴轻淮拉开抽屉，找出剪刀递给他，讥讽道：“怎么，羞愤得要扎自己一刀？”

何兮没搭理他，认真地用剪刀将衣服左下被泼脏的那一块布料直接给剪了，露出里面的肌肤。

裴轻淮直接被他这一操作无语麻了。

“这样就好很多了。”何兮手指头勾着那个不规则的洞，对他展示，“就是感觉有点儿漏风，也不知道我的阑尾会不会着凉。”

“……阑尾在右边。”

“哦。”

或许是因为他这样实在太有碍观瞻，裴轻淮最后还是进休息室一趟出来，扔了一件浅色衬衣给他。

何兮喜滋滋地直接当外套套上了，裴轻淮的衣服对于他来说大了些，不过刚好能严严实实遮住那个洞。

第五天，何兮没拿奇怪的东西，不干活儿，也没做吃的了，他背了一大包零食，半躺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喀嚓喀嚓吃个不停。

比起前几天的闹腾，今日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安分了。

而且裴轻淮工作的时候专注度是很高的，不会太受外界的影响，本来可以直接无视他。

可偏偏他那边的动静就像虫子一样无孔不入钻入脑袋里，搅得他心烦意乱，头疼欲裂。

瞥见何兮又开始剥桔子，裴轻淮霍然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不要在这里吃东西，起来！”

可能是他语气特别差，何兮这次没像之前那样跟他胡说一通顶嘴，而是很快收拾好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背包，手里还握着剥了一半的桔子，扁着嘴巴神色委屈地望着他。

裴轻淮看着他这幅样子，消声了片刻，又要再说什么，秘书敲门提醒他今天上午的会议要开始了。

裴轻淮嘴唇微动，又继续盯了何兮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会议结束，裴轻淮回到办公室。

他像往常一样，推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安静得不像话。

他目光扫视一圈，沙发上空荡荡的，没有何兮的身影。

裴轻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想起何兮刚才那委屈的神情，退回去，向秘书小付确认：“他走了吗？”

何兮已经是老熟人了，每天来或者离开都会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小付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站起身摇摇头：“没有啊，裴总，我一直在这儿，没看到有人出来。”

裴轻淮又大步进去，仔细看了一圈，最终是在抬头的时候，跟何兮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上的。

他左边脸颊鼓起的，好像还在吃东西没来及咽下去。

“…………”裴轻淮迈着长腿朝着近三米高的文件柜走过去，沉默地望着垂下双腿坐在柜顶上的他片刻，气笑了，“你可真是花样百出啊。”

何兮嘴巴嚼动两下，将那口面包咽下去，睁圆眼睛强词夺理道：“是你不让我在沙发上吃东西的。”

他以为自己这样胡搅蛮缠，多半是要激发裴轻淮压抑许久的怒火了，一定会怒吼让他滚。

谁知，裴轻淮却并没有发火，他左右看了看，沉着嗓子皱眉问他：“这么高你究竟怎么上去的？”

“我脱鞋踩着格子爬上来的。”何兮晃动自己穿着卡通袜的脚丫子，“放心，我的袜子很干净的。”

裴轻淮又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何兮听他叫人送梯子来，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能下来。”说着就反身往下踩。

裴轻淮见状迅速收了手机，张开双臂在下面接着。

“慢点！”他怒喝道，“你要是在我这里摔出什么好歹，叫我跟乔叔叔怎么……”

话还没落音，何兮脚下一滑。

“何兮！”裴轻淮大惊失色，伸手试图捞他，何兮晃了晃却又站稳了，慢慢地一格一格顺利地抵达地面。

等他站稳，裴轻淮收回扶住他腰身的手，望着他脸色非常难看，他开口，咬字极重：“刚才谁让你这样下……”

果然要跟他算账了！何兮本来是故意惹他，可是当察觉那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时，心里不免又有些发虚。

他索性倒打一耙，冲着他大声嚷嚷：“小气鬼小气鬼，不让我在沙发上吃东西还凶我！”说完拎着自己的背包就朝外跑，跑了几步才想起还没穿鞋，连忙折返回来，拎起放在柜子边的鞋子，又对着他重重哼一声，然后溜了。

裴轻淮话都没说完就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谴责，怔了半晌才转身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乌沉沉的眼瞳幽深不见底。

之前何兮来了之后都死活赖到下午下班才肯走，这是第一次只呆了半天不到。